林清玄第一次遇见玟,是在她十岁那年。那天本是她的生日,可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吵得很凶,完全忘了对一个孩子来说最最重要的生日。
林清玄难过极了,躲进卫生间里,开着水龙头,掩饰着像流水一样的眼泪。看着镜子里模模糊糊的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邻居家唐光年姐姐给她讲的,关于镜妖的故事:
镜妖可以和你说话,代替你做事。比如你不想写作业,她可以帮你做哦。
真的吗,那我有镜妖吗?
有啊,每个人都有。只是他们不需要,所以他们不知道镜妖的存在。
我需要镜妖,可是她为什么不理我?
呃……镜妖也是有生命的,你要给她起名字,教她说话才行,时间久了,她被你打动了,就会理你了。
……
她的镜妖,名字就叫玟。
“玟,”林清玄一开口,才发现她嗓子沙哑的不行,忍不住又要哭了起来。
忽然,玟冲她眨了眨眼:“别哭了,小清玄,祝你生日快乐。”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接着是欣喜若狂:镜妖真的存在!我有镜妖了!
那天,她和玟说了很多话,告诉她她很孤独,害怕爸爸妈妈分开。玟就安慰她,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我从未奢望过别的什么,只希望爸爸和妈妈能够永远在一起,不要再吵架了,我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个温馨和睦的家。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焦急的爸爸妈妈:她发烧了,在医院里。
出院后,林清玄再去镜子前找玟时,镜妖却没有理她。她换了一个又一个镜子,妈妈的梳状镜、汽车上的后视镜、电梯里的反光镜……可她再也没找到玟。她并不认为那是她发烧时产生的幻觉,玟是真实存在的,玟是镜妖。
十五岁那年,繁重的功课,大大小小的考试让林清玄疲于应付。她只有在宿舍熄灯后,在黑暗中才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去回忆玟。那天她和玟说过的话几乎能倒背如流,就差标点符号了。
唐光年姐姐高考结束,她没有靠上大学,因为她的父母离婚了,她选择到外地打工。她的父母是在她高考结束后和平分手,而她的父母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水火不容,各奔东西。
家产对半分,林清玄没有跟爸爸,也没有跟妈妈,独自留在这所孤独的公寓里。因为她是住宿生,也只有周末才回来住两天。林清玄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叫王文的闺蜜。王文的家在外地,小周的时候她就住到我家来,大周时候她就借住到她表哥家里。
十五岁的花季,都被所谓命运的转折——中考毀了。同学直接冷漠如路人,只限于借块橡皮或借张纸的关系,可笑的是老师和校长还要求她们之间有友谊。
林清玄和王文可谓一见如故,一见面就好像认识很多年。后来成了闺蜜后,王文说她也有这种感觉。林清玄和王文也是校园里少有的朋友了,而老师看到她们在一起打闹时,又严厉批评她们——和先前的要求是不是很矛盾?
王文住到林清玄家的时候都会抱怨我家里没有电脑,星期天兴致勃勃把她拉去网吧。
网吧禁止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进入是常识,但,对林清玄来说是一个很新奇的地方:可不是,从小时候就了解并渴望进入,但总徘徊在网吧门口不敢入内。
网吧内部的情况和林清玄想象的差了很远,感觉挺失望的。王文带她来的是一家黑网吧,环境脏乱差,空气浑浊至极,还有浓重的汗味、烟味。
王文和老板很熟的样子,招呼一声就带她找了台电脑坐下。要了两小时的电脑却只能对着屏幕发呆,王文在边上看着她熟练地打网游,提议:“我们喝点啤的怎么样?”林清玄的技术也极限于打某种网游,在生活中她的经验远不如王文的丰富。
林清玄第一次喝酒是初二时一次春游,王文搞来了一瓶冰锐,半强迫地给她灌了一杯:“没关系,啤酒喝不醉的。”以前这种啤酒林清玄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真正喝到嘴里味道怪怪的,有点苦又有点甜,貌似和雪碧有些近亲关系。
林清玄没有表示反对意见,很快两罐啤酒就摆到我们桌子上。她小口小口地啜着,潇洒豪迈之情顿生。
和王文在一起,她总能带自己做一些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生活一直充满了乐趣。收获了宝贵的友情,但是她的亲情已经进入晚期。
这可能是林清玄这辈子做过最冲动的事,她以很低的价格把公寓卖给了一个炒房者,也不算卖,总之她把房产证扔给了他,自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卷铺盖走人了。
她能去哪呢?外地?林清玄这才发现我一直是个内向的人,真正除了父母外举目无亲。她打电话了一句“老地方见”就挂了。
王文和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市中心的语文商场了,她招手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中心而去。
沿途一路上的风景飞快倒退着,林清玄只觉得脑子很乱,甚至连司机故意绕路都没察觉。
到了商场门口,林清玄稍微缓了过来,深吸几口并不新鲜的空气,大脑供氧总算跟上了,但走进商场后她便后悔来了这里。
爸爸说的是真的……
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首饰柜台前有说有笑,样子很是亲密……
整个世界刹那变得黑白,像一部老旧的电影。
没有声音。
林清玄浑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商场空调开得过冷,真是恨不得世界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