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抓着张鹏明臂膀的手在颤抖。血顺着张鹏明的手臂淌下,流进她的掌心,湿腻的感觉通过神经末梢传进她的脑海。她低垂着头凝视张鹏明。张鹏明脸上挂着微笑,用手在推她。
张鹏明已经推不动,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落在冰凉的碎石上。
月光映照在银灰色的刀面,反射进张鹏明的眼中。张鹏明仿佛在看一副寂静的画作。有看到茉雅酒吧,四个纯白色的水晶字,镶在入口上方的蓝色招牌上,是整条街道上最纯最亮的画面。他看到自己瘫坐在地上,老板娘在伸手要酒钱。
他怀里抱着一只空空的伏特加酒瓶。
酒瓶突然裂开,涌出一股暗流,将他卷进去,落在一栋深灰色沾满油腻尘埃的水泥楼下。水泥楼前,摆着一张木板拼接而成的摊子。摊子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银元宝、黄纸符之类的丧事用品。老头佝偻着背,坐在摊子后的一张小木凳上,看着他,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老头抽了两口旱烟,抖了抖烟枪,扬起来敲在他额头上,他已经二十五岁。
没有疼痛,听不到声响。
纯白色的空间,只剩他。他不断奔跑,身体越来越重,像是落进深渊,肃杀的黑暗,看不到尽头。
他的眼皮已经闭上,只有小雅在看着他。
和牧笛一起来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小雅身后,捏住小雅的脖子,将小雅提离地面。小雅像一只无力的小鸡悬在空中。
“苍龙符坠给我。”
小雅眼神恍惚,沉默。
张鹏明侧躺在她脚下。林宇仰躺在不远处。沈涛挂在一块巨石上,血沿着巨石的纹路淌下,流进碎石间。
“苍龙符坠给我!”黑衣男人又一次冲她大喊,口中飞出的唾沫溅在她脸上。
她始终一言不发。三个伙计像三块石头兀在她漆黑的眼中,她感觉自己的心突然绞成一团。眼泪湿润漆黑得看不见生机的眸子,从她眼角落下,变成一副定格在记忆深处,藏着悲伤的画面。
牧笛手中银灰色的刀,刺进她的心脏。心脏剧烈跳动,殷红色的血液带着她的体温从胸腔喷出,溅到牧笛的脸上。
天上悬着的灰色月亮,地上散乱的灰色石头,三张熟悉的灰色的脸,逐渐模糊。
记忆中。林宇的笑容是坏坏的。沈涛的笑容永远不会缺少殷勤。第一眼看见张鹏明时,是个令人讨厌的二流酒鬼。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命运已经交织在一起。也许是昨天,也许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只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们。
牧笛从她身上拿走苍龙符坠。她想要伸手阻止,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殆尽。她匍匐在地上,眼里空洞得只剩绝望,只能眼睁睁,绝望地看着牧笛钻进树林。
从她胸腔里涌出的血液染红了衣服和身下的一堆小石头,她把手撑在小石堆上,细石上沾染的血液犹如润滑剂,使得她的手从胸前滑开,人再次趴在地上。
阿诺颤颤巍巍向她跑过来,用发抖的手扶起她,抱在自己怀中。
从阿诺腮骨上滑落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像一颗滚烫的开水,灼烧着她的肌肤。她仰起头,侧脸望着阿诺,说:“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死的。”
她突然漂浮起来,就像是断了线的氢气球,从阿诺的怀里飞走。她浮停在半空中,身体周边弥漫着一层层的白焰,用最古老的咒术,燃烧自己的元灵。元灵释放出来的源力,在她的正上方交织成无数道纯白色的丝芒,这些光芒分作三股,像是三道从九天星河落下的瀑布,流进张鹏明、林宇和沈涛的体内。
她重重落在地上,脸皮布满皱巴巴的纹路,像一个苍老的妇人。她静静躺在地上,看着那三道纯白色的瀑布,源源不断注入三个伙计体内,直到眼皮已经重得睁不开。
她似乎看见白光后,是那座熟悉的巨石宫殿。灰色的大理石柱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明亮白净的光,散在宫殿中,照亮最远的角落。古诺拉·尤提站在她对面。
“爷爷...”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
古诺拉·尤提眉目间充满着慈祥,笑容很温暖。她忍不住走过去,靠在古诺拉·尤提的怀中,伸手摸着古诺拉·尤提布满折皱和白斑的手背。
她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抱着的是一具冰凉的躯体。一阵阵刺骨的冰凉穿透肌肤漫进她的血管,冷和热在汩汩流动的血液中相撞,激起殷红的浪涛。她抬起头,看到一张漆黑的面孔,没有笑容,只有一双冷酷的血红的眼睛。她才发现,自己躺在蚩尤的怀中。
啊...
尖叫声从阁楼传出,传遍蓬集寨。
阿诺坐在床沿,张着嘴,却因为激动讲不出一句话。
木梯接连不断地响起咯吱声,一个接一个的人涌进这狭小的木头围成的空间,在雕花木床旁围成圈,惊喜交加地看着她。
“她没事了。”
她循着声音回过头去,是一张皱巴巴的脸,正在冲她笑。
她记得见过这张皱巴巴的脸。在掉进茅草屋旁边的陷阱的那一刻,那群魂兽的领头就是这个老头。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惊又怒,突然掐住村长的脖子。想要提起村长,村长却像是一块铁砣,动都没动一下。
然而,问题并不是出现村长身上,而是在她身上。她发现自己已经聚不起哪怕那么一丁点源力。
“小雅姐!”
身后突然传来林宇的声音。她回过头,林宇狂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