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黑暗中的礼物 六 (1/2)

果然，比起刚才，吼叫声大了少许，数量上也更多。纳特撩起窗帘一角，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夜色正浓。二十个，或者三十个，也许更多。医生握着剑的手满是汗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镇上依旧一片寂静，不安开始取代疑惑，从吼叫声判断，说不清是人还是怪物的生物已经进到镇里了，不可能一个镇民都没听到。

卡琳也不再动作，仿佛在害怕发出声音。怪物的叫声更近了，纳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比起怪物，巴塞纳镇的反常更令他感到害怕。出去看看……不，不能把卡琳单独留在房间里。更要紧的是，他没有勇气打开套房的门。未知与黑暗是两样产生恐惧的根源，现在两样正好都遇上了。其实是同一样，事物因未知而黑暗，黑暗则是产生未知的帷幕，纳特的贴身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怪物们还在接近，除了吼叫，他还能听到其间夹杂着脚步声，沉重，拖沓。它们已经很靠近，就在旅店外了，是朝着我们来的吗？镇民们到底怎么了？安德罗波夫老板呢？安托沙镇长呢？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他又听到一种不一样的响动，是旅店里的楼梯发出的。脚步声，有人，更有可能是那种怪物沿着楼梯在行走。那不是穿着鞋子的脚步声，而是类似指甲在木头上抓挖发出的摩擦，更有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啪嗒声一下接着一下。指甲，安托沙镇长夫人那可怕的、滴着恶心脓液的手指。声响沿着走廊传来，越来越靠近。纳特朝床上瞥了一眼，顿时愣住。卡琳趴在床上，双眼的位置燃烧着两团苍白的火焰。黑暗中的火焰使人毛骨悚然，除了自身，这火焰什么也不照亮，反而使房间更显深邃。纳特几乎要叫出声来，然而他刚想瞧个清楚，火焰便消失了。

太过紧张而眼花了？来不及考虑，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来的无论是人还是怪物，现在都只有一门之隔。纳特紧紧握住剑，尽量轻声地将身体调整到适合出剑的姿态，默记好法术。石肤，镜影，法术护盾，防御魔法武器，他想到的全是防御法术。

窗外依旧是可怖的嘶吼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仿佛所有的怪物都聚集到了窗下。他想象着镇长家里那个怪物，现在那样的怪物有一大群，就在外头的街道上。走廊上则重归安静，发出脚步声的来访者没有进一步行动。纳特不敢大意，更不敢主动出击，充满警惕地举起剑。安静只是行动前的准备，对方马上就会破门而入，他屏住了呼吸。

直到他实在憋不住缓缓吐气，门外依旧毫无动静。真是难忍的煎熬，拜托，不管干什么，请快一点！他在心里大叫大嚷，简直要被逼疯。

不知过了多久，全神贯注于房门的纳特忽然发现，窗外的吼叫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太专心的他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那些怪物不知去向才更可怕，也许只是安静下来，等待着自己放松警惕。持剑太久，手脚都在发麻，腰又酸又痛，他稍稍换了下姿势。

他随即看到，房间里的一切都正在变得依稀可辨，尽管还很昏暗，但眼睛已足以适应。天要亮了，我站了有一小时，还是两小时？一直处于紧张中，他疲惫不堪。卡琳还好吗？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小女孩趴在羽毛床垫上没有动静。不，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门外那家伙还没走，他还在等待着，不能轻举妄动。

他紧了紧手上的剑。卡琳突然从床上爬下来，摸索着朝房门方向走来。“纳特，”她说，“怪物们走掉快半个钟头了。现在天亮了没有？我们出去看看吧。”

她才开始说话，纳特就朝她拼命打手势，直到说完才想起她看不见。门外的家伙肯定全听到了，现在要是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卡琳打开的。

哐当一声，意外、紧张与麻木乏力的手臂使得剑掉在了地板上。他无暇去捡，也来不及给自己加上法术，冲上一步抱上卡琳，转过身来背对门外，用身体护住她。酸软的双腿无力，他站不稳，连同小女孩摔倒在地。他翻过身子，将她严严实实遮在身下。

“干什么呀！”卡琳含混不清地嚷道。

医生这才捡起剑，迎向想象中的敌人。套房镶嵌皮革的两扇桃木门开了一扇，门前空无一人。没有人，没有怪物，他什么都没看到。他目瞪口呆，甚至忘了爬起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起来呀，你压到我头发了！还有，你好重！”黑发的小女孩用力推着他。

纳特仿佛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起身，他可不想被人误会和卡琳发生了什么。他提剑慢慢出门，长长的走廊尽收眼底，没人在。地板上没有脚印，没有水迹，没有任何人或别的生物活动的痕迹。

“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他想起来要问一下。

“没有，不对劲……”卡琳鼻子皱起，用力嗅着。

“不是现在，是半夜里，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之前，走廊上。”

“没有啊。纳特，我感觉不太好，怪物只是路过吗？好像镇上……喂，你有没有在听？”小女孩循着声音，拍着他的胸膛。

医生确实没在听。眼前的一切明白无误地指出，昨夜产生了幻听，而且白白紧张了两个小时。但外头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那可不会弄错，卡琳也听到了。他脑子里一片糊涂，拿起上衣，从口袋中取出英雄之血药粉。已经不剩多少了，他倒了一点在指头上，小心地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