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镇压的衙兵,没有催粮的布告,在县尉高平怒火中烧的离去后,尽管谁都知道这事没完,但溪水也实实在在的迎来了一段时间不短的安宁,该种粮的种粮,该打猎的打猎,溪水人自然没道理浪费得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八月秋半,风吹麦草香!
日出卯时,关大猴早早的便醒了过来,今天是出发的日子,但他却没有忙着起身,睁眼望着草棚顶,又一次想起最近的日子,他不禁嘴角微扯,也不知是笑还是无奈,或者是惊叹。最后还有迷茫,不知前路如何的迷茫......
关大猴原名关安,别看才二十出头,却是实打实的匪山惯匪,打小就跟着父亲入的匪山,父亲争斗中被杀后,他又辗转栖身过三四个小山头,在一次争斗中,小山头被十丈山陆大手团灭,关大猴因块大面凶非但没被杀,还被陆大手募到十丈山,受袭当日,关安实际上也才被收罗不久,他自然也不会为陆大手卖死命,自然而然成了溪水抓来的三十几个十丈山俘虏之一。投降做俘虏,最大的惶恐莫过于被杀,即便是惯匪,杀过人,抢过货,有早晚偿命的觉悟,关大猴还是不想死。
第一次恐惧来袭,是在抵达溪水镇的那天夜里,天很黑,夜很静,三十多人被长藤捆成一串窝在镇外的一个洼地,大猴睁着大眼不停扫视四周长枪长刀的溪水人,就怕什么时候那些看似善良的山民一股脑冲下来砍杀了他们。当然,结果是一夜未眠,但也一夜平安。关大猴第一感谢父亲给自己取了个安字做名,他相信是这个字护佑了自己一夜。
可惜,没等大猴庆幸多久,在看押者嘲讽的话语中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们这三十多悍匪,将被移交给县衙,作为溪水功劳簿上浓重的一笔色彩,溪水人从来就没关心过他们的死活。远望着东边山口行来的县衙人马,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大猴却还是仿佛看见了勾魂的魑魅魍魉,鬼门关也一瞬间就到了眼前!
又是一日煎熬。看着人来,看着人走,当确定走的就是早晨抵达的县衙人马后,大猴激动得扯翻了捆在一起的同伴,看着他怒放的笑脸,被扯翻的那个麻子,冷冷一句话又扑灭了大猴的热情:“大猴,欢腾个屁,八成县衙懒得押送,让山民立马砍了咱们!”
还是不愿放弃折腾的大猴,从那时起便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着镇子,但他始终没有看到镇子里冲出手持鬼头刀的汉子,直到天色昏暗,大猴才看到了一个身穿半臂皮褂,束发裹巾的少年山蛮孤身朝俘虏这边走来。这个小蛮子很瘦弱,大猴确定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但看押自己的那些山民却似乎对这个半大孩子很尊敬,大猴很惊奇!
“你们是惯匪,也该知道这里不可能收留你们!杀你们不难,但既然在匪山上你们没死,现在我也就不想多造杀孽。所以,我决定不久后放了你们,只是这之前,你们得替我做些活,别看我,出动这么多人,耗费这么心血抓来你们,怎么也要弥补完我们的损失才能放你们离去!”
小蛮子的话,大猴是不信的,他觉得这肯定是哪家没看管好的傻小子没事跑来消遣自己的。果然,很快他们便被分散看押了,大猴估计这是怕一次人多不好杀,所以才分散了弄,然而,随后竟真有人有人送来米粥,还给他们解开藤绳.....
再后来,大猴没死,也知道自己真的要干活,第一份活计就是伐木造屋,屋子就修在镇子边上,距镇东土墙不到二十步,这活真不难,山匪中那个山头不造屋,但大猴真真的不甘心,据说这些简易的新屋是给老鹰岩的那些人住的,都是匪人,拼什么命不一样?
当然,至于小蛮子说的不用死,大猴细想之后本来还是不信的,他觉得这只是让自己安心干几天苦力的借口。说什么不想造杀孽,几个撒泼打浑的去哪里了,还不是刀一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关安内心的变化起始于伐木的第九天,他再一次见到了‘撒谎’的小蛮,三十多个十丈山的老匪也又一次被召集起来。那天,小蛮很坦然的承认那些好吃懒做的匪人确实被砍了,尸首就在镇南面朝匪山埋葬,他还说劳作是一种考验,他相信肯卖力气争取活下去的匪人,也才安得下心,做得了民!最后小蛮宣布,剩下的人虽然还不能释放,但将不再被捆绑,今后的劳作也不再是无偿!!!
第十天开始,伐木结束,建房的事由老鹰岩的人自己的接手过去。关大猴等人的任务则换成了在镇西的竹山上砍嫩竹。砍竹子做什么大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只要活下去,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又一个十天,砍来的竹子装满了新建小屋旁新挖的三个水塘以后,大猴被告知明日休息不做工,但大猴除了开心,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果然,十天一循环,小蛮又一次来了。还带来的一个惊天消息,他说:“再有十天,你们就可以离开,带着这些日子挣的工钱离开!”
大猴和同伴面面相窥,工钱,这是一个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大猴实在憋不住站起身问:“这位小郎,我们去哪?”
“你叫什么?”小蛮问。
“关安,大伙叫我大猴!”大猴有些局促的回答。
“大猴,你想去哪?”小蛮又问。
大猴这一次却愣了,这些日子光顾着想死和活了,当真没想过若是小蛮所言是真的,自己又当何去何从。想来一会,大猴脸色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