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几日,李冰都以休养为名,留在别院广览群书,尤其对于诸国的风情人俗极感兴趣。
断水侯是极爱书之人,这一处住所虽然只是断水侯在春城的别院,但藏书极丰。李冰熟读史书,深知正史可信,但往往经过太多删改,一些秘闻真相往往不能重见天日,反而在流传下来野史孤本之中有迹可寻,是以更多注意的是野史杂文一类。
几日研读,李冰对于诸国历史脉络越来越了解,可是心中反而越来越不安,隐隐有一个疑团浮现在心底:诸国正史,对于距今三百五十多年前的那段历史,都是语焉不详。而整个大陆的格局,恰恰是从三百五十年前开始突然巨变的。
三百五十年前,最强盛的乃是寒枭一族,百万精骑,纵横大陆。其国主韩堂风,更是全大陆的天纵之才,文才武技,在当时不作第二人想。其时四国都是先后成为其臣邦。在韩堂风的治理之下,整个大陆一统,空前繁盛。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自韩堂风以下,连带寒枭一族千余绝顶高手,一夜之间突然齐齐失踪,寒枭一族侦骑四处,历时三月,终于在极北一处雪原之上发现千余尸体,死状极惨。各国都是摄于韩堂风韬略武技,才不得不臣服,韩堂风离奇而死的消息一传出,天下自此大乱,烽烟四起。失去韩堂风与族中精锐,寒枭一族再无百战百胜的战力,不但不能弹压各地自立为王的势头,还被各国逐至大陆边缘,逐渐分化为现在的枭,青战等游牧民族。
对于韩堂风的离奇暴毙,各国正史都以奇病,天灾为记。而从诸多野史记载的蛛丝马迹来推测,韩堂风当时似乎是得到什么重大机密情报,连夜尽集族中高手奔赴极北之地,然而怎么会齐齐暴毙于雪原之上,却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李冰细细推敲,这千余人都是绝顶高手,韩堂风一身修为更是通天彻底。韩堂风当夜尽集族中高手,说明韩堂风明白此事之凶险,但以韩堂风行事之慎密,依然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这几乎是无法解释之事。须知这千余高手在一起,当世任何力量也不可能将其一网而尽,不使一漏。
除非…….除非是当世还存在人所未知的力量。李冰被自己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历史一旦成为过去,其真相往往再难还原,任何再合理但是无根据的猜测都是不可取的。更何况这种猜测本身似乎也并不合理。
李冰不会料到,今天心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在三年后,数百万人用性命换来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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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台上剑光渐隐,台上激荡的豪情随着论剑会的结束也慢慢淡隐而去。各国使臣剑客纷纷回程,春城的大街小巷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道上车马奔驰,扬起阵阵飞尘。按说踏上回乡归途,该是一件令人愉悦欢畅的事情。当然,也有人是例外。
断水侯坐在南回鲁定的车中,保养很好的手指在车窗上不断轻轻击点,脸上一副凝重的神色。此次论剑之会,各国都涌现出了不少引人注目的年轻剑手,而撵昀这两年的优秀剑手却愈来愈少,自怀安侯叛乱一役后,人才损失之巨,实在让人心忧不已。
李冰骑马随着断水侯的车队之后,缓缓而行。眼望城南外的那片桃林正开的娇艳动人,如天边绯红的晚霞一般灿然,蓦的想起十几天前自己刚进入春城时,自己也是这般骑在马上,桃花也是开的这般娇艳。只不过现在景物虽然依旧,人事却已全非。看着脚下的大道起伏盘延,心下突的一阵迷惘,自己踏上的这条路,究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而自己,又能走到哪?
一路之上,有谢无霜粘在一旁说说笑笑,晚上行营之时,便和马路等一众随从混在一起,聊天胡闹,是以旅途之上,李冰倒也不觉寂寞。数日之后,断水侯的车队便进入鲁定城。
作为撵昀的国都,鲁定城的气派格局显露出几分威然的王者之气,外表一如钳天城般的雄峻,城西靠着日夜奔流不息的芒水,城东则是绵延险峻的坠星山;虽然撵昀刚刚经过内乱,城内却依然有不减春城的繁华,显露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生机。城南,城北驻有神机营,乃是除了狼疾军外的王都第一精锐。负责都城治安,时常会看到巡逻警戒的士兵队伍在街巷穿行。
断水侯在鲁定极受军民爱戴,盘查的兵士见到断水侯的车队都是恭敬行礼,城内百姓见到断水侯府的旗号也是纷纷让道肃立于路旁。惠灵王派出的迎接队伍列队于内城门口,瞧服饰都是朝中大臣。见到断水侯的车队,丝竹乐响起,当先一个约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高声道:“断水侯出使辛苦,小臣有失远迎。”断水侯从车中出来,朝人群拱手,笑道:“有劳诸位大人,小侯实在担待不起。”看着当头的那个中年人,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一下:“连郑梗大人这等大忙人都来了,岂不是折杀小侯了?”
郑梗闻言笑道:“断水侯出使论剑之会,于国有功,小臣再不来迎接,还不知侯爷会怎么定小臣的罪呢。”
李冰听断水侯说起过这个郑梗,身居撵昀丞相,其女郑倩是惠灵王的王妃,既为重臣,又为皇亲,权势熏天,在朝中和断水侯一向水火不容。
来迎接的一众朝中大臣看着两位权臣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倒是见怪不怪,这种情形在议政堂上已经重复上演了无数次,不过在大街上,倒还是头一回。群臣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