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宫苑正是海棠遍地的时节。
嫣红嫩粉的各色花朵都被宫女们剪到筐里,用锦帕蒙住。
“这园子里的花,就数海棠最喜争艳,瞧那枝头,总有并蒂的海棠花。”女子纤细的指尖伸向枝头,随意掐下一朵,簪在旁边同样娇艳动人的少女鬓间,“瞧,这样,就能不争了。”
“姑母英明。”陈锦缳抚了抚鬓间娇嫩微凉的花朵笑道:“只是这摘下的,艳丽不过几日。”
“这是自然,不过哪一朵走这条路,可就不同了。”
陈贵妃的长袖扫过花枝,带着一片馨香,“有些时候,那路是别人指的,而有些时候,路是人自己走的。”
“时候不早了,我让连翘送你出宫。”陈贵妃含笑而去,陈锦缳躬身相送。
许久,久到走到宫门口,她才纵容贝齿咬住下唇。
海棠并蒂,争生。
姑母这是不想等下去了,她急着要同叶家联姻,巩固五皇子在朝中难得的大好局势。
陈家也不想等下去了,不想等她心中钦慕的男子以媒来聘。
所以,由着她去,与人争生。
陆昭锦,都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陆昭锦!
否则,她早就成了山阳长公主喜爱的儿媳,叶府荣耀无双的世子妃了。
这次设计叶幼涟将绣屏的事叩给陆昭锦不成,反而向众人证明了,陆昭锦在叶幼清心中的地位。
叶幼清肯为了她大闹寿安殿,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休妻。
这也是促使陈家人急于做出选择的原因。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而太子的东宫之位在太后的支持下依然安稳如山。
如今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开始选妃。
一旦太子选中叶幼涟,那这盘棋就全乱了。
朝局中那些观望势力只怕都要一边倒地涌向太子。
所以,陈家就快要不择手段了。
就快要,不顾她的颜面志趣了。
就快要,送她入叶府,不惜为平妻,甚至是为妾了。
“四小姐,请上车吧。”连翘将陈锦缳送上出宫的马车,便回去复命。
陈锦缳有些茫然地踏上马车,心神还在入叶府为妾的泥沼中挣扎。
“原来四表妹这样聪明的女子,也有解不开的结。”男子声音醇厚,如玉带佩环相击,悦耳动人。
陈锦缳下意识地就想往车外逃去。
“四表妹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丝滑如香甜入喉的美酒,后劲绵长得让人微熏。
能混到她的马车里,又拥有这样的声音,想必只有一个人了。
“锦缳,见过五皇子。”
车厢虽不狭小却也不算大,陈锦缳避在车门处,与车厢深处的五皇子保持了距离。
“这次拜访舅舅,还是得劳四表妹引荐了。”
无声无息地,马车驶入陈府,五皇子颀长的身躯从车上下来,陈家人特有的惊艳容貌在艳阳之下分外明朗。
只可惜,男子很快就用黑色兜帽罩住了自己。
“殿下。”陈锦缳拎着裙角,追上停下的黑衣背影,言辞有些犹豫:“殿下是来说锦缳的婚事,是吗?”
“以前,你不会问。”
“我的婚事,我……”陈锦缳抢道,却被五皇子抬手制止。
男子转过头来,树荫下兜帽中,只能看见嫣红的唇色微微勾起:“四表妹,输不起了吗?”
陈锦缳眼中瞬间凌厉起来。
是,她这一局输了,输给了陆昭锦。
可她不是输在计谋上,而是输在叶幼涟太蠢,叶家母女太疏忽大意上。
她不服。
如果她亲身经历,绝不会是这种结果。
“所以,四表妹不该谢谢我?”五皇子笑意更甚,转身离去。
是,谢谢你。
陈锦缳望着那一抹黑袍离去,也泛起笑意。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真正与她一较高低。
谢谢你,让我心满意足地,被利用。
“小姐,小姐!”秋月匆匆追了上来,“方家九小姐,被封为清音郡主了!”
“啪”地一巴掌,陈锦缳喝道:“大惊小怪地做什么,也不见这是什么地方。”
秋月赶忙低头跪地认错,这里是通向老爷书房的小道,平时少有人走,但总归是通向书房的。
“原本就是要封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昨晚,太后不过是在等陛下圣驾罢了。
只是贵女圈子又多了位顶层人物,只怕四艺斋要乱上一段时间。
以那方七的心智,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陈锦缳渐渐收敛了笑容。
四艺斋是她的根基,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从她手中夺走。
“去请郡主来。”
秋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嘉阳郡主。
两位盛宠的郡主,这日后的京中,只怕要热闹一阵子了。
……
“四艺斋的帖子?”何玉琦的眼睛一瞬就亮了。
父亲最近为马帮的事连日奔波,往太子爷的东宫拜见数次,想来那四艺斋也不会踢她出去。
但直到此时,何玉琦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姐,送帖子的人还说了,”丫鬟吞吞吐吐,终于道:“郡主,是嘉阳郡主还邀请了她的嫂子,叶家那位世子妃。”
“什么!”何玉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猫,暴躁地跳了起来。
“为什么要请她,郡主不是最讨厌她的吗!”
何玉琦一想起那日,就恨得牙痒,还有方七那个仗势欺人的贱蹄子,她们可别落到自己手里。
“而且,还说方,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