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是在我到北京之后的第三天找到我的。
北京是一座古老沧桑的城市,镌刻着无数已然逝去的痕迹。她悠长的叹息声在我耳边缠mian回荡,在颐和园的长廊、在北海的白塔、在故宫那高耸绵延的红墙。
对于这道红墙,我有着一种莫明的痴迷,触碰间有一种难言的牵绊。那发顶旗头,脚踏花盆底鞋的曼妙女子在恍惚间乍现红墙的尽头。
我侧脸轻贴,听到了红墙微弱的心跳声。
西蒙是在王府井的大街上找到我的。在那座眼形滴泪的的雕像旁。
我坐在那里看着街上往来游走的人群——
我看到一个纤细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匆匆掠过人群。她昂着头,伸直脖子,任脸上的泪肆无忌惮地滚落;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攥着原本挺括的西服外套。他垂着脑袋,蹲在暗处的一个角落里不停地抽烟;
我看到一个前卫的少女,脸上仍蔓延着青春的痕迹。她卖力模仿着想象中的恋爱的模样,依偎在一个男孩身边,他唇上的绒毛甚至还不需要整剃。
…………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来来去去,摩肩接踵,却互不相视,故作冷漠。然而,说不定在不久之后的某时某刻,他们之间就会牵绊出千丝万缕的连系。
城市,是不断发生故事的地方。
西蒙拉住我的手肘,将我摇曳的身体妥切地拥入怀中。在我被人潮淹没的前一秒。
他那迷离的眼——是我在晕厥前看到的最后风景。
我高烧了整整三天。39度。持续不退。整个人陷入大团的迷雾之中。脚踩不到地面,眼看不清四周,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落入未知的空洞,急速坠落。
没有梦呓,没有挣扎。我只是躺在那里。沉寂的。苍白的。
我睁开眼睛,满身是汗。
我无力地抬起手臂,把手背贴上额头。烧退了,却仍然感觉寒冷。我抱紧身上的被褥,转身俯躺,把整张脸埋入枕中。
誉一定已经到了法国。对于我的不辞而别他一定会怨恨的吧?!他去普罗旺斯了吗?那边的薰衣草花田能够给他足够的抚慰。
他是必须离开的,离开这个让他全然迷失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从整个过去中解脱。在法国,他终于可以不再做源,终于可以卸掉这重太沉重的枷锁。
在那里,他甚至可以不再是誉,而真正成为一个新生的生命。重新张开眼睛去感知、去寻找人生。
这,才是他最迫切需要的。
而且,必须得到。
我光着脚走到西蒙的房间。
他半躺在床上揉着睛明穴,显得疲惫不已。
我爬上c,躺到他的身旁,伸手环紧他的身体,把脸深深埋入他的腰际。
他俯下倚靠在床头的身体,弓着身斜躺到枕间,用身体圈成半月状将我妥切围在中央。
他轻轻拍抚着我的背脊,直到我沉沉地睡去……
我只记得在完全沉睡之前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
西蒙,你知道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告诉我的名字就是“誉”吗?
因为源,不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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