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娘娘安好。”
程青鸾转头,随声望去,只见一袭雪青色,负手伫立在偏僻的宫道上,皎洁的明月在他身后散发着柔光,一双温润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如星子。
她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多,听到那温和的嗓音,一下便认了出来:“童大人?”
“正是微臣。”童楚寒眼眸半垂,点头道。
程青鸾淡淡一笑,凝神打量了童楚寒片刻,也不想绕圈子,便径直道:“宴会之始,童太医的一番话,到底是何意……”
“嘘。”
程青鸾话还未说完,童楚寒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夺过她手中的琉璃宫灯,将她拉往暗处躲了躲。
经这么一拉一晃,宫灯里的烛火一下便熄灭了,就在这时,明亮处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而且还越来越近,程青鸾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见是紫苏,连忙又躲了回去。
不见了程青鸾的身影,紫苏正焦急着,哪里顾得及暗处有人在窥探,不过逗留了一会,便匆匆的走了。
听脚步声渐行渐远,程青鸾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童楚寒也松了口气,幽深的眼眸盯着程青鸾,一字一字的轻道:“娘娘的失忆,并非意外。”
程青鸾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一勾,点漆般的眸子闪烁着怀疑和不信任:“你既说不是意外,有何凭证?”
“要说凭证,此刻正在娘娘身上。”童楚寒笑着,目光淡淡的落在程青鸾脸上,坦然道:“娘娘只需摸摸后脑,那里是否有异物鼓起,且触之生痛。”
闻言,程青鸾神色一僵,回想到在睦宁宫,看到她摸向脑后的动作时,紫苏的异样,以及童楚寒所说的话,顿时如坠冰窖,浑身一片冰凉,过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想说,我的失忆,是皇上故意而为?”
“是。”
程青鸾只觉脑里“轰——”的一声,一些零散片段,断断续续的在眼前掠过,想伸手去捉,却怎么捉都捉不住。
它们飞速的旋转着,而且越来越快,快的几乎将她身边所有的空气都抽走,窒息的感觉不断蔓延,此刻她就像溺水之人,急切的想要寻找救命的稻草……
风凉如水,卷起几片凋零的残花,程青鸾扶着宫墙,感受到从掌心一直钻进心底的寒意,心神终于渐渐稳了下来,望着童楚寒的眸心,似要看穿他的心思:“为什么却要告诉我这些?”
看着程青鸾清澈的眼眸透出的痛苦和绝望,童楚寒心里掠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的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微臣所知的并不多。”他的目光陡然深邃了几分,“太后只是让微臣为娘娘指引一条明路。至于如何选择,但凭娘娘做主。”说着,将琉璃宫灯递回程青鸾面前。
程青鸾深深的看了童楚寒一眼,最终还是接过宫灯,决绝的转身向宫道深处走去。
眼见月华落在那道远去的身影身上,童楚寒心头一片苦涩,黯然的抿了抿唇,抬脚往着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去。
***
程青鸾所走的宫道位于御花园旁,狭窄难行,平日里鲜有人走动。想来是无人打理的缘故,道旁的石雕宫灯并没有点上,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脚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青鸾提着裙裾走了约莫百余米,几乎快要走到尽头,这才渐渐看到一座满目疮痍的宫门,墙体斑驳脱落,藤蔓缠绕的匾额半垂在顶上,似乎无人居住已久。
稍稍犹豫了一下,程青鸾慢慢的推开宫门,“吱呀吱呀”的声响不断从门轴传出,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里头没有点灯,院子里的树也将如水月色隔绝的一干二净,整个宫殿阴阴沉沉,像极了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生气。台阶边上的花也是开的恹恹,花瓣几乎都要掉光,透着一股从根子里烂掉的潮霉味,风一吹,便要零落成泥。
趁着宫门开启时带进来的一些新鲜空气,程青鸾向着院子中央走去,刚走到枝叶还算稀疏的树下,一阵凄厉的尖叫忽然传了过来。
程青鸾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抬眼望向尖叫的方向,依稀看出是个女子,模样与她有着三分相像,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那一双琉璃美目十分暗淡,神情更是呆滞痴傻,没有半点灵动生机。
见了她,那女子似是也被吓了一跳,尖叫了片刻后,学着程青鸾的样子,往后跳了一大步,傻傻的笑着呢喃道:“君宁姐姐,君宁姐姐……”
“君宁,叫的是我么?”听到那女子呢喃不清的名字,程青鸾心跳猛的一滞,手紧握成拳颤抖不止。
君宁,这个名字,竟让她有心痛的感觉,她想不起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仿佛很熟悉的人,但此时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她闭上眼,好像做梦一般,迷蒙间仿佛看到了雪枫树下,宇文轩和一个面孔模糊的人。
她很努力地去回忆那人的模样,却被他那一身艳丽夺目的红晃得眼花……
“阿宁,我明日便要娶子蓿,你意下如何?”那人的语气很轻柔,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还有,我希望阿宁你,大方让出正妻之位,可好?”
“好。”她回答。
不知为何,这个字说出来时仿佛有千斤的重量,那人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觉得好痛,好像被人紧紧揪着,又像是被万箭洞穿,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但只觉里头早已是千疮百孔。
程青鸾踉跄着退到宫门处,无力地扶着门轴,心头酸涩无比,随着记忆的渐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