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宪薇先回过神来,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因语速太急,几乎有些儿破声。
大冬天里,小婵额上仍是沁出细细的汗来:“大夫到时人已经没了,孔姨娘那里乱成一团,我听小丫头们议论,说是四少爷嚷嚷说难受出不了气,抓着自己胸口,脸憋成紫红色儿,然后人就这么没了,死得很是蹊跷。”
“出不了气?是窒息而死?”俞宪薇立刻想到一事,下意识看了俞如薇一眼,恰好俞如薇也向她看来,姐妹两个视线相碰,都想到一种可能,心头齐惊。
“可是……中毒?”杜若秋从内室走出,脸色一片煞白,大约是回想到了自己曾被人投毒之事。
小婵摇头:“还不清楚,如夫人和孔姨娘在让下人去找四少爷今日吃过的东西。”
俞宪薇的记忆里,在上一世,俞善瑛可是直到她死都还活着,当初那艘逃亡的船上,孔姨娘就是怀里抱着俞善瑛,指着外头波浪滚滚的江面,对她说:“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这船已经太沉,若再不加快些,就要被人追上了。到时候全船人都要没命。”那时的俞宪薇已经傻了,看着簇拥在孔姨娘身边沉默不语的丫鬟们,和她们肩上沉甸甸的细软包袱,苦苦哀求着,却还是生生被人从船上推入了江里,落江前,她眼前似乎闪过孔姨娘母子的眼睛,同样的冷漠无情。
但当年俞善瑛已经十多岁,而此时才不过八岁,是什么缘故使得他脱离了原先的命运而早早夭折?
俞宪薇还在沉思,俞如薇已经冷笑道:“来者不善,看来她不仅要治我,连这个小的也不肯放过。”
这个她指的谁,屋内人皆心知肚明。
杜若秋的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眼中却一片阴霾:“俞家会下毒害人的不止一个,这件事还有可疑。”
俞宪薇点头,若有所思道:“昨日五姐姐回府,今日杜姑娘回府。这个节骨眼出事,莫不是冲着你们二人来的?”
俞如薇原只是憎恨气愤,听了这话,心下震惊:“你是说……”
这时,外头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当头的一个正是如夫人屋里的大丫头淑眉,她冷着脸,往日常挂在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微云照水几个见她来者不善,纷纷上前去问询,却被几个婆子直接推搡到一边。
淑眉也不通报,径直走到厅内,福了一礼,道:“大老爷吩咐,有件想请五姑娘去说话儿。”她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鱼贯而入,显然若是她们不肯去,便要来硬的了。
果然被猜中了,只是眼前这架势,只怕事情比她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俞如薇脸上堆满讽刺的笑,慢慢站起身,道:“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淑眉道:“这是大老爷的吩咐,小的们不能不从,还请几位姑娘见谅。”
俞如薇嗤笑一声:“不必废话,你带路,我们跟上就是。”
淑眉见她如此好说话,略迟疑了一下,便当先一步出去,俞如薇立刻跟了上去,俞宪薇忙道:“五姐姐等我。”淑眉却回头道:“这是大房家事,六姑娘还请自便。”婆子们一拥而上围在俞如薇身后,却将俞宪薇阻隔开来。俞如薇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必担心。”简单说了一句话便被婆子推了一把,像是押解犯人一般带走了。
杜若秋扶着丫头忙忙地走了过来,眉头紧皱:“这可如何是好?”
俞宪薇抿了抿唇,又唤了淡月来:“你心思细,就在这看家,也照顾好杜姑娘。”
杜若秋忙道:“你要去做什么”
俞宪薇缓缓呼了一口气:“五姐姐性子躁,只怕会出事,须得去照应一番才好。”
淑眉带着俞如薇去的是温仁堂,素来门窗紧闭的正房此刻门户洞开,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当中正座前站着满脸戾气的俞大老爷,吕氏立在一旁,脸上浓浓哀戚之色。
进了屋,不待几人行礼说话,俞大老爷已经通红着眼睛,指着俞如薇怒骂道:“畜牲,你好生狠毒!”说着上来就要踹人,俞如薇人小灵巧,一闪身就避过,站在旁边,冷漠笑道:“父亲想做什么?就是想要我的性命,也该有个说法,最起码,也该让我死得明白。”
吕氏见状,忙走了过来拦住俞大老爷:“老爷且念着父女情分,不要伤了五姑娘。”
俞大老爷更是愤怒:“我念着父女情分,这畜牲可曾念过我是她父亲,可曾念过瑛哥儿更是她一父所出的兄弟!”此刻,俞如薇虽是他女儿,但更是不共戴天的杀子仇人,挫骨扬灰都难消心头恨。他本想立刻命人将俞如薇抓了处置,偏俞三老爷派人传话来,说如今家里正办丧事,宾客往来,不好闹得太大露了风声,且闵家也不是无名之辈,若真要动俞如薇,确得有个证据确凿让她甘心认罪让闵家无话可说才好。不然闵家在士林官场都有名声,若要闹起来,只怕俞家也不好交代,因了顾虑这些,大老爷才耐着性子和这个不孝女对上。
俞如薇不耐烦听他们惺惺作态,只管问吕氏:“如夫人,到底是什么事?急匆匆叫了我们来,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虽说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但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没有不明不白就送了命的道理。”
俞如薇几乎是第一次赏脸和吕氏说话,所以吕氏吃惊得略愣了一下,才露出哀切和谴责的神情,道:“……瑛哥儿没了。”
俞如薇连眉毛都没动:“噢,这却与我何干?”
俞大老爷见她死到临头尤且不悔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