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光,有点要入冬的清寒,却又有点柔,照在床幔上星星点点。已是三更,夜静得像一潭水,阿娇却睡不着。她无端想起了李白的诗:“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诗写的是陈阿娇,汉武帝刘彻废后,也就是现在的她。不,准确的说是以后的她。
天生心脏病的她也叫陈娇,没有想到有一天在病发后再醒来的她会变成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年岁略长后才知道她变成了千年之前的陈阿娇。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虽然再也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病,但是想到前世的父母却心痛难忍,自己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呢?没有报答他们的生养恩,却让他们一直为了自己的身体操心,四处求医。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希望自己走后,父母能快点振作起来,父母都还年轻,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过一点开心平凡的日子。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却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只听得外间的宫人窸窸窣窣干活走动的声音。阿娇看着屋里的古色古香的陈设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自生下来便安静沉默,最近又因为风寒发烧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倒没有人觉出她和平常小姑娘的不同来。
“公主”
“阿娇起了吗?再去传府医来看看,不是说大好了吗?怎么还是这般精神不济。”
”诺。”
是馆陶来了,阿娇的母亲,大汉的大长公主,窦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景帝唯一的同母姐姐。
“阿娇,娘来看你了,娘的阿娇。”
她极快地走进内室,早有人撩开床幔挂在金钩上,她上前坐在床边温柔地用手摸了一下阿娇的额头。馆陶梳着瑶台髻,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摆,身上穿着红色花纹的曲裙,素纱禅衣罩在色泽明丽花纹华丽的锦衣上,使得绣袍上的纹饰若隐若现,行动间别有一番美感。她本身生的极美,又是帝国最尊贵的长公主说话间自有一番威严,只是因为忧心小女儿眉目间有着些许憔悴。
“好多了。”阿娇轻轻地回答道,“让娘操心了。”
馆陶一下就笑了,她笑起来好像二月明媚的春光一般,她一下搂住阿娇:“我们阿娇长大了,懂事了,都知道心疼娘了。”站在旁边伺候的中年妇人也笑道:“公主说的是呢,翁主看着精神也好多了。”阿娇看了她一眼,这是馆陶的乳母孙氏,很得馆陶信重。
馆陶又细细地问了一些阿娇的日常起居,确定女儿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放下心来。府医来问过脉再三说大好了只用静养一段日子,馆陶也就放下心来。
晚间馆陶再来时,阿娇正在跟小丫鬟们聊天,她们日夜伺候着阿娇,倘若有不妥长公主的怒火首先发泄在她们身上,所以现在阿娇大好了,她们自是更仔细地服侍阿娇,见阿娇闷闷地,便引着阿娇说一些趣事。慢慢地,阿娇也被带了进去,毕竟她死时才十八岁,更因为心脏病情绪不能激动,也就养成了她安静沉默的性格,但是到底是个向往着欢声笑语的少女。
馆陶还没有进门,便听见这群女孩子银铃般充满着欢乐的笑声,这中间数阿娇的笑声最大。她不觉嘴角噙笑。
阿娇坐在榻上最先看见馆陶,她起身行礼。馆陶扶起她来,略带嗔怪地说道:“行什么礼?才好一点”。阿娇靠着馆陶坐下,没有回答她只是恬静地一笑。大概因为是魂穿,又经历了一回人生,馆陶这个从小照料她的母亲也显得特别亲切,自己也不觉慢慢代入进去变成了一个四岁小姑娘,多了许多天真活泼。
馆陶摸摸阿娇的头,看着女儿虽然安静不少却脸色红润也彻底放下心来。馆陶一直陪着阿娇到她上床睡觉,给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帐,又嘱咐好脚踏上守夜的海棠夜间注意照料着阿娇才出去。
阿娇听到外间馆陶正在压低着声音嘱咐阿娇的乳母林氏:“太后今日听说阿娇好了,传下话来明天要见,你们这些伺候的早点叫醒她。”
接着下去又说了一些什么阿娇静下心来也只听了一个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也就索性不听了。
太后窦漪房,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玛丽苏传奇人物啊。由民女到宫女再到文帝时的皇后,现在已是左右朝政的太后了。也是阿娇的外祖母,阿娇作为她独女的小女儿,又因为长得像深得窦后敬重的薄后也是得到了窦后的偏爱,隔三差五就会让馆陶带着进宫。像这次生病不仅赐下医药,更是一日三问。如今好了,自然要召进宫看看。
穿越成为长公主之女,祖母舅舅都宠爱有加,要说是抓了一手好牌啊。但是如果遵循历史的进展,当太子妃再当皇后,十年盛宠却无所出。还因为娇惯出来的任性使得武帝渐渐不喜,又遇上了命中宿敌未央神话卫子夫,巫盅被废,寂寞至死。想一想历史上的阿娇,阿娇不禁握紧了拳头,能不进宫就不进宫。长公主的女儿,嫁给谁有这样的家世也能活的恣意快活吧,刘彻文治武功,确实是千古一帝,但却不能当丈夫。
阿娇在心里默默为自己规划好着未来,觉得安心了许多。不禁感叹,知道历史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还只能深埋心里谁也不能说,将心比心,你身边的人哪天跟开了天眼一样说你哪天结婚哪天生子,第一反应绝对是中邪吧。
阿娇叹了一口气,决定不想了,一切还未开始,命运的转轮还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