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佩德罗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法师塔‘塞萨尔’,还是那间房间,还是那张床。只是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疼,又仿佛所有的皮肤都被人犁地一般的犁了个沟壑纵横。睁眼的一刻眼前还缭绕着金星,而后她立刻感到了更深的痛苦,她的嘴唇,口腔,喉咙,全都像是被火燎过一遍,不仅干得如同吞下了满口莫拉提沙漠的沙子,更像被烧掉了一层皮肤。
于是她睁眼后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蜷起身子闭眼呻吟。
那真是太疼了……饶是她自诩对受伤和忍受伤痛这种事经验丰富,也忍不住难受到要溢出眼泪来。
好在门马上就被打开了,一个红发美人走进来,却并不是柏罗娜。
“小美人儿,你怎么样了?”
佩德罗惶惶的看着娜迪想了半晌:“缇雅呢?她人呢?她没事吧?”
看她急得要挣起来,娜迪连忙把人按下去:“没事,没事,好着呢。”她朝窗边抬抬下巴,就见窗户上贴着硕大一只茶色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呜……”窗外的龙似乎委屈又担心的发出了一声呜咽。
佩德罗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起来的同时所有痛楚又再次卷来,她倒回枕头里声音微弱的问:“娜迪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您也没事吗?”
“还好。”娜迪坐在了她的床尾:“我都是些皮外伤,好得快。这会儿都已经只剩下疤了。倒是你挺令人担心的,你在途中就脱水晕了过去,体温高得吓人,已经昏睡两天了。”
佩德罗一惊,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严重,不过娜迪随即打消了她的顾虑:“不过说来也简单,只是你跟沙漠实在不合罢了。回来给你喂了些营养液和水,把你放水里好好泡了泡温度就下来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小鲛人脸上却生出一丝微红,呐呐的点了头,也实在发觉连自己的口渴。偏巧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杯子静静的漂浮在空中,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清甜的花香。
娜迪怔了怔,想到自己竟还没有一座法师塔体贴,真是难怪要单身一百年:“是塞萨尔调配的饮品,有帮助恢复魔力和去疲劳的功效。”
佩德罗道了谢喝下,果然清凉解渴,一路抚慰了焦灼难受的喉咙。
再看柏罗娜,仍只是眼巴巴的在外望着她。
“缇雅她……”
“没魔力,没法维持化形。希斯给的魔力消耗完了,她这两天都只能这样待在室外,塞萨尔装不下她。”
只在床上多休养了半天,佩德罗就忍不住跳下床跑出去找柏罗娜了。
龙的翅膀上还留着一个破洞,虽然伤口已经收合,却远没有愈合。身上的鳞片布满了伤痕,不少地方连皮肤都暴露了出来,并且留下了可怕的伤疤。佩德罗站在她的面前,相对于自己的渺小更显得那些伤痕的巨大,她赤脚走过草地,伸手小心翼翼的复出那些飞起发白的鳞片。
“疼吗?”一个字还没说完,眼泪竟已啪嗒落下。
巨龙脑袋呼的一下就探了下来,不敢碰她,也无法人言,不知如何是好。喉咙里不断滚出声调复杂的语言,近在耳畔时声如雷霆,惊觉于此又悻悻闭嘴,好像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也能把这小鲛人震碎似的。
半鲛人的眼泪滴在她白色的衬衫长裙上,瞬间就滚落出炫目魅人的光芒,可龙的注意力丝毫不被这吸引。她小心翼翼的探出细长的舌头尖,又小心翼翼的伸到佩德罗面前,紧张准备了半天才轻轻用舌尖拂过佩德罗的脸。
“哎呀——”佩德罗惊叫着挡住她的舌头,顶着半张脸的龙涎半是生气半是好笑:“你做什么呀缇雅!”
龙尴尬而沮丧的迅速收回舌头闭紧嘴,无措的发现体型的差距真是恋爱的天堑,她还怎么跟小鲛人亲亲我我啊!
塞萨尔已经不在她们离开时的地方,眼下它伫立在一处小小的山谷内,山谷呈现口袋形,袋底是一座不高的断崖,山泉从远处更高的山下涓涓流下,又在这断崖处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瀑布。瀑布底下被冲刷出一汪不大的水潭,流水在圆石上跳跃蜿蜒,曲曲折折的往袋口流出去。
两边尽是生着绒绒苔藓的圆石,零星几颗树从遍地的矮植灌木中探出头来,佩德罗趴在溪流边掬水洗脸,龙就伏在一旁的空地,懒洋洋的把脑袋搁在一个大些的石头上。
“你还要这样保持多久呢?那个诅咒没有办法解决吗?”佩德罗一边洗脸一边说道,抬起头将长发拨去身后,水珠从她的下巴上滴落。
柏罗娜就卧在一旁欣赏这副美景,阳光明媚得散出七彩的光晕,少女蜷着双腿半跪坐在草地上。她的白裙领口被水浸湿透出内里洁白的肤色,她的鬓发也被濡湿,蜷曲的贴在颊边。而她的脸,秀丽得出尘,她的眼,既柔和又纯洁,还透出些关切和从容。她的唇是飘落的花瓣,就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散发着诱人的色泽,还有那身上的馨香吧,静默的滋长着龙的贪想。
龙忽然歪过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眼瞥向了一边的清泉。
“怎么了,缇雅?”
鲛人毫无自觉起身上前,龙的脑袋大得她看不见柏罗娜的眼睛了,柏罗娜一脸死相的侧着脸,她只好绕到另一边去。
正当她踩着水边的石头准备越到另一边时,龙的脑袋忽然毫无预警的轻轻往前蹭了蹭。
佩德罗全无招架之力,瞬间被她挤得掉到了水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