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师父离开后,玉龙玄宫里就剩下了我和舜华,我倚在他身旁坐下:“喂,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呗?”
舜华笑着摇头:“你想听什么?”
我咬唇想了想,道:“就讲讲你还是个上仙的时候,我是什么模样啊?也是个上仙吗!”
“想得美!”舜华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你就是一截又呆又笨的小木头!”
我扑过去揪他的耳朵,却被他轻易躲开了,而后一把抓住我的手:“别闹别闹,你看,谁来了?”
我不信,以为他诓我,还不依不挠地手舞足蹈着。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一声试探着地轻唤——“小兕子?”
如无数个日夜入梦来的那般,轻柔温和,若春风抚过心弦,这声轻唤我寻了多久了?九成宫一草一木、雕栏飞甍间,丽正殿外满园的桃花,沾惹在我月清裙襦上,哄我入眠时,那哼唱着的古谣,依旧是南国的曲调,还有水月镜里那场似真似虚的幻境,我觉得,我都在等着这样的一声轻唤,我的阿娘。
“兕子,是你吗?”
我转过头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提着裙涉水而来,就像师父所说的那样,素衣白裳,绝尘踏月,翩然而来,摇曳的一地清辉,落满她裙上素净的白莲,亦如她素净的脸庞。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若仙子临凡,真的就是我日夜念想的阿娘么······
“阿娘······”
她望向我的目光温柔而焦急,隔了漫漫十三年的岁月,只余一声轻叹:“我的兕子,竟已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阿娘——!”不是梦了,也不是幻影了,我扑进她的怀里,温暖而真实。
阿娘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温柔暖软:“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嫁给你阿耶那一年,唐国府的桃花,梦到晋阳白旗誓师,策马入长安,梦到承乾出生的那个夜晚,梦到青雀摇头晃脑念书给我听,还梦到丽质,出嫁的前一天在我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啊,还有我的小兕子······”
阿娘唇角带着浅笑,将我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我的小兕子,出生的时候哭得好大声,委屈得很,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啊。”
又是一声轻叹,暖暖的气息扑上我的发梢:“可惜,阿娘没能亲眼看着你们兄妹几个,一个个长大。”
“我替你看着呢!”
突然,一声熟悉的喊声,我循着那声音来处抬起头,看到从高悬玉龙子的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的身影,正是耶耶!
“观音婢,”耶耶走过来,笑着看向阿娘:“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阿娘不敢置信地和他两相对视,声音是带着欢喜地轻颤:“二郎,也还着着当年攻入长安、得封秦王时的衣裳。”
“这一身战袍,披上了,便再没有解下,一直随着我从长安到辽东,战袍下,还藏着你当年绣的一对鸳鸯。”
“二郎,你回来了。”
【十四】
长安城的一景一物,恍若昔年,他们隔了十三年的岁月,重又携手在这永生的玄境,耶耶指着远处的灯火喧哗,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骄傲:“观音婢你看,我许给你的太平盛世,我从来都记得。”
阿娘面上依旧是那样温婉欣慰的笑容:“二郎,你给了长安城,真正的一世长安。”
“以后我会陪着你,共看这十里人家,没有战火,没有病痛,也没有生离死别,这是个真正属于你我的盛世,是一座真正的长安城!”
我觉得眼睛涩涩的,说不出是动容还是感慨,突然想起,我还有一只狐狸要带来给他们认识呢!
这样想着,我又走回石室的来处,看到舜华依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衣袂随风,额上却隐约有汗珠落下,我忙走过去,触了触他的额头:“舜华你还好吧?”
舜华睁开眼睛看到我,轻轻拂去我的手,温暖的掌心包住了我的拳头:“能有什么事。”
他面上还是玩世不恭的笑:“你担心我啊?”
我呸呸两声,冲他吐了吐舌头:“谁要担心你!我是担心这玄境牢不牢固!”
舜华撇了撇嘴:“我修为还是很高的好嘛,区区一个玄境——”
我忙打断他吹牛:“可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我阿耶阿娘是在这里了,可我太子哥哥、四哥、长姐,还有舅舅、九哥,他们怎么办呢?”
“傻了吧,”舜华啧啧道:“这玉龙玄境可是一劳永逸,待他们寿正终寝,想轮回的轮回,想留下的留下,到时候,你们一大家子就能在这里团圆了。”
我闻言雀跃地在他肩膀上一拍:“太好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耶阿娘去!”
“诶诶明达!”舜华突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
“你急什么,坐在陪我说会儿话呗。”
我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你等下哈,等我过去说一声,一会儿就来陪你啊!”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并没有听到身后那一声浅浅地叹息。
【十五】
我提着裙跑过去,正看到阿耶阿娘执手在小窗前说笑,忍不住躲在窗下偷听着。
“二郎,魏征告状说,你在陵前耗费财力建了座颇奢侈的高阁?”
“听他胡说,早就拆了!”
“还执意亲征高句丽,差点丢了性命?”
“是差点全胜而归!我故意留给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