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愈是咄咄逼人,月朗愈是沉默,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暗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表情。正无计可施,后面那名年老的侍从女官说道:“公主殿下,这个汉女子是罪恶的根源,不如杀了她,国王陛下便会回心转意!”一语提醒了卡维朵,狞笑道:“说得对!”刚要动手,忽又改了主意,“不,国王既这么喜欢她,我偏要将她的脸割得乱七八糟,让人一看就要晕倒,哈,哈哈!”顺手便在杨天意下巴上划了一刀。月朗急切道:“不,不要伤害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卡维朵轻蔑一笑,“我要她的命!”杨天意倒出奇冷静,昂起头来,大声道:“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这是她的真心话,与其日日心思辗转,不如痛快了断。“慢着!”月朗忽然开口了,语调沉闷,“这事惹得公主殿下这么生气,全是我的错。”说着慢慢单膝跪倒,“请你惩罚我吧。”全场都惊呆了。卡维朵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你、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再也想不到,这个英武魁伟如狮王般的男子,她欲托付终身的君王,为了一个异族的女奴,竟然会跪倒在自己脚下。但月朗愈是这般,愈是激怒了她,当下冷笑道:“很好,那我就连你一块杀了!”杨天意瞧着月朗,忽然之间只觉得十二万分地对不住他。这是曾经与她生死与共、爱她爱到痴狂的男子,此刻却被人要挟到如此地步。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却凄然一笑,“陛下,你莫要这样。我今生对你不住,也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欠你太多,连累你太多,你就让我去吧,来生,倘有来生——”这是她难得的真情流露,到最后泣不成声。月朗第一次见她如此,心头大恸,热气直冲脑门,蓦地跃起,甩开寝袍,裸露出健硕的胸膛,一把抢过卡维朵手中短刀,嘿地一声,猛然刺进了自己小腹之中。
所有人失声惊呼,仓卒之际反应不过来,眼看着这青年国王痛得再
也站立不住,慢慢跌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抑制不住地发抖。
卡维朵蹦了过来,失声大叫:“你,你干什么?”一地血泊。月朗强挣着又站了起来,弯着腰“嘿”地一声,竟然将那刀复拔将出来,鲜血淋漓地举在半空,瞪着卡维朵,嘶哑着嗓子问:“够不够赔你?不够再给我一刀!”卡维朵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杨天意哭道:“月朗!”一丝笑意浮现在他脸上,月朗哆嗦着嘴唇硬是向她挤出几个字:“很好,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你、你答不答应?”答应?答应什么?鲜血将月朗腰部以下染得通红,他却似浑然不觉,努力站直着身子,断断续续地问:“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杨天意心魂俱散,大哭,“快救他!我答应……我甚么都答应你!”月朗却保持着清醒,似乎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句:“做我的王妃,嗯?”鲜血和泪水模糊了她的神志,除了一个劲点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月朗居然笑了,还笑得那么开心。口唇动得几动,却发不出声音,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却仍然顽强地伸向她。“月朗!”杨天意哀痛至极,发疯似的挣扎着向他扑去。卡维朵怔了半天,看看他又看看她,忽然抛下短刀,捂着脸哭着跑了。后面那扭住她胳膊的年轻侍从女官咬牙咒骂:“妖魔,害人不浅!”举起腰刀,奋力向她砍下。杨天意一心只在月朗身上,竟没躲避。“呼——”“噗——”卫队长格沙的箭及时射中了女官的头,比他的箭更快的,是国王手中那把浸血的飞刀。国王一睁开眼,便急切地找寻着什么。围侍的众人都心知肚明,纷纷后退让出路来。杨天意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这只手上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点点污血,悄声道:“我在这里。”月朗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放心得多了,头一歪,又晕了过去。她呆呆地瞧着昏睡中的他,脉象虽然平稳了,呼吸还是有些重浊,胸口一起一伏显得甚是难受。他伤得极重,若是刀锋再深入半寸,神仙也难救了。来到这个异域国度已经一年了,恍恍惚惚好似做梦。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为了素不相识的自己,险些失去王位又丢了性命,他,唉,他为什么这么傻?想想自己,不也很傻么?情仿佛是道魔咒,不知不觉便会令人深陷其中,无可自拔。既然应承了,就不要反悔。这么多年她一直自诩坚强,只是这一次,心好似碎成了片片,便再也合不拢来。
月朗养伤期间,她自感罪孽深重,尽心尽力地服侍他。她医人无数,从未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生怕出半点差池。每张药方都要反复斟酌,亲自动手煎汤熬药,再一勺勺喂他喝下去。
每次换药,月朗都会疼得发抖,但只要看到她惊惧的眼神,便会咬着牙将**声强压回去,眸子都缩成了浓黑一点。
她衣不解带,她诚惶诚恐,她被这张密不透风的情网罩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来。她投降了。
月朗却不顾疼痛,也不理会朝政,每日里只要她陪在身边便喜不自胜,常常拉着她的手,就这样面对面久久地待着,像两个傻子。
他不是看不出她眼中的妥协、无奈和感伤,却假装浑若无睹。无论怎样,他是如此地爱她,有着不惜一切得到她的勇气和决心。
伤势略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