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过刚冒头,村里家户便起了炊烟。
媚喜蹲在灶台前捏着鼻子朝灶眼呼呼吹气,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稻草终于滋滋烧了起来。见火着了,她赶忙起身手脚十分麻利的淘米。今天她起晚了,往常这个时候,她要将加了茶叶的开水送到公爹公婆房里,当然除了公爹公婆外,还有那个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丈夫。
同庄子里大部分做媳妇的一样,媚喜差不多是在夫家长大。头些年,家里人待她像是亲闺女。可身子渐渐发育后,一切开始不一样了。全家人都期盼她来月事,特别是那个——她一直喊作大哥的丈夫——从两年前开始,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而这两年,他也越发大胆,经常会在她做活计时故意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笑着朝她屁股蛋上狠拧一把。
见水烧开,媚喜收拢了心思,从台子上取下了两个粗瓷碗,随后擦干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瓷碗旁的铜茶罐,数着取了六片卷曲的干叶子。公婆常教育她要勤俭,还说这茶叶比银子都贵嘞。茶叶,媚喜自然喝不得,这种昂贵的东西只有在地里挥洒汗水的男人才能享受。
端着烫手的茶碗,媚喜进了屋,公爹公婆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了。瞧见两位老人,她连忙将手上的茶碗端上去,有些尴尬的低声赔礼:“爹娘,今天...”
公爹闭着眼不说话,公婆脸色不大好看,但不知为何当媚喜走近了的时候,她眼中竟然闪出了几分快乐,那种快乐令媚喜隐隐觉得不安,她没有多说话,朝公爹公婆问了好后,端着茶水转身进了丈夫的屋里。
“大哥。”媚喜进门前喊了一声。
丈夫没有应话,媚喜以为他还睡着,却不曾想推开门见他正赤着胸膛笑嘻嘻的瞧着她,他今日异于往日快乐,特别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过更令她惊讶的,当属他一反常态的直接从她手上拿过了茶碗,咕噜噜一口气喝干了茶水,喝茶的时候,他的眼始终黏在她身上,那眼中的欢喜直教人害怕。
媚喜不自觉扯了扯衣服,心里既惶恐又疑惑,她同往日一样的打扮,蓝布褂,蓝裤子。这些都是公婆改小的衣服,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都是公婆和丈夫从前的衣服改小了穿的,按理说,她今天穿的应该没什么不妥啊。
接过茶碗,在同他肢体相触的瞬间,媚喜忍不住想逃,那道灼灼的目光,看得她后背直发凉。
在她转身的间隙,他抓住了她的手,将一个银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喜气:“明天我去县里给你扯花布做衣裳,”
将要出屋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媚喜回过头仰着脸怔怔瞧他,两只手忍不住颤抖,紧接着,她听见他又说:“今天的活你也不要做了,我让娘给你煮些红糖水。”
媚喜停顿了一下,呐呐开口:“红糖水还是算了,糖那么贵,娘...”
他打断了她的话:“娘那边我会去说。”
媚喜没有再接话,心里的不安使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不由的,她全身难受起来,她不敢再看他的眼,因为生怕自己就这样屈服。
屋子里很安静,屋外也很安静,这种安静十分压抑,压抑得媚喜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忍住了对新衣服的渴望,挣开了他的手急急地说:“大哥,我先去备饭了。”
他慢慢的松开了手,媚喜逃似的跑了出去。公爹已经不在堂屋里坐着了,只有公婆在,见她出来,公婆一脸神秘的叫住了她,看见公婆手上的东西,媚喜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同时意识到那件她一直所抗拒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对于庄子里的童养媳而言,月事的到来,意味着她们将要肩负传宗接代的神圣任务、同成长在一起的男人开花结果、真正意义上成为女人,仿若被开垦的土地,又仿若献祭的羔羊,命运无力抵抗。
媚喜怎么都没想到月事会来,她恨这种秽事如同洪水猛兽。但现在,即便畏惧到想要哭泣,可依然撑着镇定从公婆手上接过了细长的带子,她颤抖着同站在房门前的大哥相视,微笑着走出了堂屋,行走的过程中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那股细流,在他们的默声微笑中,她既尴尬又难过。
在小屋子里收拾时,媚喜想到了逃跑。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是被人牙子贱价出售倒卖四方的。
从前跑过几次,无一例外被打了半死,到这户人家实属意外,那时她被卖给一个老鳏夫,趁人不注意偷跑了,因为不过六七岁,又饿得要命,偷了这家人的粮食,刚巧手脚不利索被逮了正着,就稀里糊涂成了这家的童养媳。
大哥,比她大了七八岁。虽然当年她被人拾掇成新娘子的模样同他拜了天地,可在心里,媚喜还是情愿将他当成哥哥看,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她怎么都不情愿,或许是不想长久持续这样的生活,不想像村子里其他女人一样被丈夫打骂,被公婆虐待。尽管媚喜知道,他们或许不会这样待她。
当然,若不嫁给大哥,她的命运就是被卖给另一个需要女人的男人,来换取大哥娶妻的聘礼。公爹公婆不止一次打过这样的算盘。
在夜深人静时,她偶然听过几次墙脚,知道他们对未来的种种设想。
田地、子孙、粮食,设想大抵如此。
媚喜收拾好了包袱,正环顾着小小的屋子,恰在此时,大哥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他咚咚敲响了房门。
慢吞吞走过去,看见那张带着一丝谄媚和紧张的面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