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翾从小喜欢叫板,什么事情从他脑子里过一遍,总能分析出旁人想不到的那一面。有时这一面当真是人们忽略了的,有时这一面就是强词夺理。但他确是有本事,胡说八道也能侃侃而谈,头头是道逐条分析,告诉你黑的就是白的,白的就是灰的,灰的是子虚乌有的。
他没就藩前,宫里除了过年时大宴三天,其他的什么圣寿节中秋节过年都是一律从简,能不宴请就不宴请,国库每年为此节省下大批的银子,文官们还纷纷上书赞扬帝王勤俭。
而事实上呢,皇上不宴请只是怕招了他来,他是亲王,皇上半个胞弟,什么宴都少不了他。可他一来,所有人都不能说话了,但凡说话,他就能跟这个人叫上板,你不跟他辩还不行,他自有能耐怂恿挖苦着你不得不跟他辩。一来二去,宴会每次都是不欢而散。皇上自己也深受其害,怕了他,所以他就藩前就忍痛做起了勤俭君王。
殊知,朱翾前脚就藩去了青州,皇上后脚就大开夜宴,好好的歌舞升平了一回,耳根清净了一回。
现在他回来了,人又瘫了,说话便更加尖酸刻薄了,与其说是叫板,更像是成心吵架。
朱奕泽原先年纪小,懂得也少,被这位皇叔呛过两回之后,见着他就躲着跑。后来大了,又将他立为了标杆儿,索性在嘴皮功夫上也奋起直追。朱翾向来难逢对手,遇上朱奕泽后顿时来了兴致,俩人每回见面都唇枪舌战斗得不亦乐乎。
那副场景要是让撰写戏本子的人瞧见了,真能描写成伯牙遇子期般的惺惺相惜。
好吧,扯远了,咱绕回来。
只说朱翾和朱奕泽你一言我一语地就“究竟是谁在背后暗算宁王妃”的话题展开了诛死搏斗,一个惯用淡然处之的冷傲蔑视应战,一个惯用气急败坏的冲动敏锐迎战,正斗得难分上下之时,正屋门扇哗啦一敞,穿着藏青袍子的若木急急跑过来,却只对着鹿鸣喊道:“快着人将王爷抬进去。”
朱翾作为当事人,挺惊讶若木的胆大妄为,“你救人,抬本王进去作甚,本王是仙丹么?”
“王爷阳气重,可煞四方,正好给我震一震。”若木胡扯,骗不了朱翾,却能唬得住别人。这里杵着的人中大多都对尚心揣着忌惮的心思,他作为一个郎中胆子小些,也无可厚非。
朱翾好歹是个精明人,见若木这样答话,也就明白了若木有难言之隐。可他手不能动脚不能抬,一个废人请进屋内,能做什么?
朱奕泽也不肯了,“什么阴气阳气的,本王也是王爷也是皇子,还是她未来的夫君,若论阳气重,本王比旁人强百倍。走,我给你震着去。”说话间就提着若木的肩膀要上台阶,还不忘对朱翾投去一个鄙弃的眼神。
朱翾翻翻眼珠要叫板,若木却先声夺人,“王爷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至阳之人,敢问殿下也是这样的人么?要是不知道,您赶紧差个人拿着生辰八字去钦天监找人瞧瞧,要是,回头我再把王爷请出来,您再进去。”
朱奕泽当然不知道自己是至阳还是至阴,抑或就只是个普通人。他和丰王都叫板到这个地步了,居然栽在了这种地方,让他特别不甘,只得叫嚣起来,“什么至阳至阴的,宁王妃活生生的一个人,用不着什么至阳的人煞四方。你有能耐就救人,没能耐还给本王从哪里回哪里去。”
听得这么说,朱翾幽幽开口,“本王一来就说了,宁王压根就不想救宁王妃,你还苦巴巴地费尽心力干什么,吃累不讨好。”朱翾对着若木说风凉话,一副“这世上也就只有我理解你”的表情,让人瞧着真是牙酸。
若木抖了个哆嗦,对着朱翾直眼,“她就剩眨眼的功夫了,您就去给帮个忙吧。”他知道这是孤注一掷的伎俩,可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见朱翾并没露出什么不愿意的表情,便直接对鹿鸣使眼色。鹿鸣倒是配合,或许是想抬着主子远离是非之地,挥手叫人上前来,无声无息就抬起了肩辇,脚步稳速进了正屋。
朱奕泽见状,死命扒着门扇要一同进去,但可惜架不住四个辇夫外加鹿鸣若木,六个人对付他一个人,让他好不容易踏进门槛的一只脚还给推回来了。
当然,当朱翾被抬到床前之后,四个辇夫也被若木请出去了。眼瞧万事俱备,若木奔回床前,很是期待地看着朱翾,“王爷,事出紧急,麻烦您叫叫她,兴许能管用。”
这让朱翾困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除了是至阳之人,还有能招魂的本事是吗?本王要真是这样厉害,本王早站起来扭断你的脖子了,还能让你继续胡言乱语?”
若木皱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觉得她大约并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晓这件事,所以愁得挠头,“您别问这么多,横竖您有没有能耐要试过才知道,您叫她两声,看能不能叫醒。她不剩多少气儿了,我救得了她一回,这回却真没跟了。”
朱翾从没见过若木这样为难的样子,就算是对付他不能动的身体,他也信心满满地想对策出点子,期间给旁人治个不治之症就手到擒来,这回怎么就怂了?
“你同本王说实话,她到底怎么了?”
“王爷猜得没错,她确实又被人下毒谋害了。”若木见没办法,狠下心来撒谎,但他头回撒这么大的谎,很是心虚,又知道朱翾是个精明过头的人,索性偏过头去不看他,“我之前在宫里曾将仅有一包的解药送给了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