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隐忍着一些悲伤,我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竟然也透露出一丝悲伤。
天亮,雾气消失在这九平米房间的内窗上。起床穿好衣裳,刷牙洗脸注视憔悴的脸庞,接着关上门看着太阳。这是我第无数次观赏太阳,也说不上观赏,也不是闲得慌,只是觉得至少该如太阳每日东升一样——有个期望。
公车慌慌张张,我挤挤怕不能上。
公车晃晃悠悠地开在崎岖的市区大街上,每两分钟就有一次差点相撞。我不知道司机是不是跟我似的正在上班路上,他或许会这么想,可实在没必要急得要撞。因为他就在他车上。
没有人会这样,在上班半道上就要越出车窗。我要司机帮个忙,让车停在下个红灯路口旁,因为有东西落在出租房。司机一分钟后放我离开这拥挤的地方。
初升的太阳,洗去所有人的悲伤。
公园里大爷大妈得意洋洋,可能打牌又掳光了小区所有麻将场,或者又在商场捡到些毛爷爷头像;一条条狗狗被牵着到处逛,它们甚至也有些得意洋洋,可能因为它们也刚刚路过只树桩,就羞羞地尿了个精光;最奇的小明和上班的小王,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连狗狗都对他们张望:它们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这样,生活明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梳妆,何必打扮得妖艳、给每个人的感觉都是肮肮脏脏?
往前走就是海洋。
我还是没有悲伤,这跟平时的我真的不大一样。
遇到了楼下的刘木匠,他蹲在路边四处期望。我不解他为什么没有工作的地方,他笑笑说社会就是这样,也许昨天有饭吃今天就要饿到明天天亮;又遇到服务员小张,我说你不去上班在街上溜达像什么样,他说今天老板发给他十块“大洋”,让他买点小吃摊上的煎饼尝尝,我说看你那样,平时做牛做马都吃不到半点肉你想想,他说煎饼很香,哪管到晚上值班到凌晨几点店打烊;前面是吃完早点刚回来的十八岁姑娘,宝马车里的某个不是她亲叔叔的叔叔刚刚亲了亲她的面庞。她问我怎么不是在上班路上,我说活了二十年没有怯过一次场,今天变个样,她又说是不是你胡子有点长?我说可能是因为它不停地长,还有你今天很漂亮。我们道再见收了场,全然不是我曾想象的今天要跟她表白、而她羞红了脸庞。最终还是遗憾收场,我也真的是第一次怯场。
不知不觉来到了出租房阳台上,此时太阳居然也落到了西方。
我想到远方的故乡,五十多岁的爸爸妈妈此刻应该还在田里农忙。电话里只是忙音在响,在这个通讯发达的国度这样的事很正常,即使跟你面对面打电话也会是这样。
这是我第无数次眺望远方,其实除了太阳我只能看见对面吵架的甲方乙方,而再往上,才是乌云遮蔽着的、真实的天气情况。
我看不见自己憔悴的脸庞,只能感觉到风再耳边荡漾,像海水拂过一样。我没有见过海,但我能感觉到它温柔的手掌,轻轻地、贴心的帮我揩净面庞,像妈妈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沐浴海洋,虽然头晕、身边血流得飘飘荡荡。
救护车终于在响,等待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双眼迷茫,身边无数的脚步匆忙、语气慌张。
我,终于看见了理想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