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官轿中,孝行手足无措,索至诚正坐,厉面闭目。咿呀支响,欲发静抑,许久落轿,鼓号齐响,孝行会意出轿,跪伏旁侧,抬帘一角。索至诚心事若重,缓出。两侧鼓锣亭旁,持烛登记的工匠画师,悉数跪拜。仪门中门大开,北段高屋建瓴,金碧辉煌。南端百米青石龙鳞甬道,,旁嵌一色鹅卵石,直通头门飞檐翘角的三门秉节制度坊。两侧东西辕门并立,一侧平房低回。
稍时,八人银顶大轿徐徐南来,鼓乐齐鸣,索至诚率九江总管事,内档书房办,选瓷总头目,副总头目并工匠等一并下跪,齐声,“参见荣大人。”笑盈示起。
索爷近前,言道“大人,长毛之乱,御窑厂尽损大半,后托圣母皇太后与皇上隆恩复兴,李中堂集资,尽数恢复,唯缺文昌阁。今携大人简略七十二轩室,再于珠山轩侧花厅叙茗。”颔首随跟,俯首逗笑孝行。
入仪门中门,两排官署卫列,高台上,金箔匾额的“御宝殿”威仪昂立,屋宇依山叠依,轩馆林泉错落,过蕉蔭轩,吟香館,静得所居,且安室,半弓園至珠山之颠,御诗亭与环翠亭飞扬分立,中间高台空置。
御诗亭中乾隆诗石碑一座,“谁将大邑瓷,相并九华枝。继昼明为用,无尘静与宜。消闲觅句际,伴影读书时。何必昭阳殿,徒许金玉为。”
山脉纵分,五龙朝珠,雄镇中央,三余里高墙环绕,极目揽胜,山南宫宇画室,对仗排列,北列风火窑,色窑,青窑,龙缸窑,槛璜窑,匣窑等六窑,大碗作,盘作等三十二作跨院,督工亭,玄帝,佩陶,五星三神祠星罗点缀。东侧形制规巨的关帝庙,佑陶灵祠,风火先师庙依次脊檐排列,饶州分府卫立。头门照壁前旗杆高耸,东西两侧五余丈牌楼竖立。西南侧两层红柱的督陶公馆高耸。东南阜阳门外桂树垂掩,陈家街景德司,监镇厅等衙署馆阁翘角攒檐。
公馆岭大道于厂前横贯东西,衔接两条南北走向并列的十三里长街,弄堂纵横,人烟鼎杂,星火雾霁,如望人间。窑厂烟囱坯房民居,乌瓦素墙,斜错起折,众星捧月拱立镇中御窑厂。山北箭楼水星阁高镇,龙缸弄,龙船弄北处,天主教堂双塔尖顶高耸入云。
冲天南山如屏,镇西昌江似练,东侧马鞍山麓云雾绕泻,清泉间闪。极目北眺,险关要隘的“江南雄镇”坊上,观音阁殿台倚叠石埭山层崖。村郭青山间浮梁县城楼连线石坊尽显,红白双塔缀点。阔天霄汉,排云横流。孤鹜哀鸣,风铃筝筝,残石焦松,兴亡之感,不觉于生。
“地象奇异,彭蠡新安分作两翼,雄居黟黄,匡庐,龙虎、三清、九华名山大川间,实乃五龙攒珠,凤凰栖地。始皇东瞰,吴芮立马,陶侃置镇,洪皓守节,洪武设厂。”总管抚须指点江山,忽皱眉回问,“如今御窑厂内为何不见窑烟?”“历经臧窑,年窑,郎窑,唐窑延革,官搭民烧已成定制。贡品坯胎具在民窑烧制,成型彩绘烤红于厂内完成。”索爷一一答道,“落选御瓷亦在本地变价出售,以示节约。”“至诚,镇内庙宇栉比,教堂数座,唯独不见孔庙。”总管疑惑。“奸贩愚夫,帮派林立,几为客籍,未有教化,殊难管辖。无城池之制,为窑利所夺,绝无登第者。”索爷拱手,“历年圣人祭祀,老夫定前往浔阳孔庙。浮梁县治亦有一座,规制尚小。”
“据《里村童氏宗谱》记载,风火先师祖上由晋省雁门迁浙西,又迁江右。如此道来,此地考取功名之人,应记录为原籍。浮梁县尚有状元,探花。”总管扳指细数。
“大人学富五车,在下自愧不如。”索爷拱手引路。
前进下山,经清致室,極妙軒,掄珠山館,松柏軒,讀畫草堂,吟花醉月軒,寄傲山房,吟畫館,碧雲書屋,紅杏一枝軒,鳴雪小齋,守素軒,文湖書屋,梯青草堂等迂回珠山室侧花厅内。
朱门顿闭,只余三人。索爷目横孝行,退驻帷帐内侧。总管言道,“无妨。”索爷上前,笑问道,“本次总管亲临,瑞王爷亦往。在下可否略知一二详情。”
“至诚,至诚兄。”总管拨弄星月菩提,大笑,“汝之睿敏,内务府无人能及。但说无妨。如今立宪,内务府规制缩减,瑞王爷亲任江西巡抚,将直辖此地。御窑厂亦筹划改组。将来,吾等成宾主买卖关系也。”索爷暗自点头。
“至诚昨日盛情,吾测汝早知一二。瑞王爷乃汝府故交,无非更换门面,汝之爵位应无变化。”索爷探头,作揖,“即便如此,能否指点迷津?”
总管笑道,“无非亦官亦商,前有川扬盐商巨贾,今有胡雪岩,盛宣怀等人也。此省内产业无多,兄台尚有功名爵位,远胜彼类,事陶数年有余,工匠人事一并掌握,应无顾虑,研习前人之术即可。”
索爷揣摩沉思,眉目舒展,笑道,“索家基业如自此而始,定不忘大人点提。”侧立孝行迷糊,不求甚解。“只是前任督陶官康达留日回景,成立商会,意欲争锋,不过老夫早将其窑厂赶往饶州府,空留骨架。”
“既然如何,兄台为何还攀附,张浩乃康达同脉人马。”总管不服点到。
索爷眉头紧锁,顿时生疑,自言到,“吾主持景仰书院与其对峙,早将其一并驱赶,为何?”赶紧收住,低语道,“吾已派人前去东瀛,探其虚实,如若和乱党勾结,斩立绝。都司衙门新进新军若干头目,被老夫悉数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