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天,张云起呆在初见家。
自从初大鹏去世以后,初见一家三口就搬到了张云起家小区,房子不大,胜在温馨,远离了以前的那些糟心事,家里经营得也还算井井有条,美美满满。
初见妈妈蒋凤是个勤劳的普通妇女,这些年一直跟着张云起老妈在市一中的张记鱼粉店店工作,洗洗碗筷,做做杂事,工资还算可以,加上初大鹏中彩票遗留下来的那些钱,也足够养活一家三口,供初见上学。
这个家中唯一的缺憾,大概是初心了。
初心眼见着已经八岁,只比张小小小一岁,智力发育迟缓,看起来一直是呆傻的。去年的时候,张云起带她去医院看过一次,医生说这个属于中度智力障碍,成年后的智商应该能够达到50以上,具备不完全的社会适应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但阅读和对环境的辨别能力很差,需要通过教育培养她的动手动脑能力,一定程度上还能够治愈缓解。
其实很早以前,初见每天放学后都会教初心讲话,讲简单的故事,做简单的家务,强化她的条件反射,对人和物、环境等等的认知能力。现在的初心基本上也已经能够说话了,只是含含混混的,语言表达不清楚,行为动作迟缓,有时候面部表情呆滞。
初见眼见着初心年纪越来越大,想让自己的妹妹上学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她希望妹妹有一天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懂得去爱,能够感知生活的美好。
这大概是这个女孩为数不多的愿望了,她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一生就这样子下去。但是初心的这个情况,附近的普通学校根本不愿意收。
初见踟蹰很久,最后还是找了张云起。
那是在一个凛冬的清晨,满地白霜,草木枯黄,飞鸟已经绝迹,初见在报栏前看新闻和学校里的新鲜事,到了6点30,她和往常一样来到足球场,把温热的牛奶给刚跑完步出来的张云起,张云起就哈着热气给总容易生冻疮的初见暖手。
很多时候,当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件事已经成为习惯,其他事情,就会显得自然而然,比如每天温好的热牛奶,一起走过的上学路,早读时互不打搅的默契,上课前两个保温杯提早接好的热开水,还有,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的女孩心事。
其实在张云起的记忆里,他和初见自从认识以来,初见只找过他两件事,一件事交不起学费向他借钱,另外一件就是她妹妹初心上学的事。
张云起没有不去做的道理,不过他根本没考虑让初心读普通学校,那样指定给小孩子欺负,他最开始就想着找一家专业的特殊教育学校,但找了好多天,发现江川市根本就还没有这样的学校,后面他还是通过大嫂张晓楠的亲二伯教育局长张国祥的关系,打听到桔井小学开了一个智障儿童辅读班,就把初心安排了进去,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正式上学。
初见一家人都很高兴。
张云起过年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云溪村,元宵节提了一大堆东西去了初见家,他本来还想干点活好好表现一下,但初见妈妈看着他满眼都是丈母娘的慈祥笑意,啥活儿都不让他干,还让初见给他烧水泡茶,他只管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顺带逗开心极了的初心。
那时候影碟机里正在播放《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是去年上映的片子,张云起搞来的。
初见看的挺认真。
电视机里正演到安迪用二十年时间挖开了瑞德认为六百年都无法凿穿的隧洞,当他终于爬出五百码恶臭的污水管道,站在瓢泼大雨中的时候,他的信念仿佛刺穿了重重黑幕,在暗夜中打出一道夺目霹雳。
初见抿嘴说:“有一个点我其实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布鲁克斯为了不被假释,竟然想通过伤害狱友来达到留在监狱的目的?自由本来就应该是人们向往和追求的东西,就像安迪一样。”
张云起想了想,说:“也不对,很多时候追求自由意味着要打破规则和秩序,但这个老头子在牢里活了五十多年,早已经被牢里的规则困住了自己,所以他的生存需要这些规则与秩序。”
初见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云起笑着望向初见,说:“但是有些鸟儿是困不住的,因为她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初见侧头看着张云起。看着他笑。
这时候,初见家里的电话响了,是春兰打来的,说姐姐姐夫和大哥大嫂都过来了,叫二哥张云起回去吃饭。
出门的时候,张云起问初见,要不要一起去他家吃饭?
初见红着脸说改天吧。
初见家和他家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张云起到家里后,热腾腾的饭菜都已经上桌了,全家人都在等他一个人,张妈唠叨道:“老三,大过年的,你怎么一没事就往初见家里跑?”
旁边的春兰立即把她便宜老哥卖了:“因为那是初见家呀。”
家里好些人都在笑。
有些事情,其实都是明摆着的。
两个小年轻在一起时的那些举动和眼神早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且张云起和初见的事去年年底就在学校传开了,张晓楠和张春兰都已经知晓,现在也就是张爸张妈这老一辈人看得不太清楚,但是又怎么说呢,家里老三现在置办了这么大的家业,让全家人都过上了富裕生活,学习成绩也不错,谈个恋爱又能咋地?
说实在的,除了天天跟张云起对着干的春兰和调皮捣蛋的小小,剩下这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