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大街本就冷清,一场大雪过后,更是罕见行人与车辆。
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稀稀拉拉的清洁工在扫雪。
韩以桔便是其中一个,她跟其他清洁工一样,穿着臃肿的棉大衣,戴着笨拙的棉手套,围着只能看见眼睛的厚围巾。
不同的是,她的围巾下还有口罩,大大的,可以遮住她多半张脸的口罩,或者说...是可以完全遮住她丑陋面庞的‘面具’...
要说再有不同,便是她身后有个人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唯恐被落下。
韩以桔很想回头告诉他:一一,妈妈不走,妈妈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可是她的一一,她曾经聪明可爱的一一,再也听不懂妈妈的话了...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韩以桔转过身揽住儿子替他挡住寒风的侵袭,摸摸一一的小脑袋,轻声询问道,“一一冷不冷?是困了吗?”
已经快要凌晨,平时这个点他们早就睡下了,虽然今天是除夕,但只有两个人的贫穷之家,晚上也只是吃了一盘饺子沾点年气儿便睡了,却被突然叫来扫雪,像这种临时出工是会额外加钱的,思及一一睡觉向来安稳,她便起身穿衣服,却被一只小手揪住了衣角...
一一低着头仔细地扯着妈妈的衣角玩,听到妈妈的话,点了点头,他好冷好想钻进暖暖的被窝里睡觉觉,可是,这儿有妈妈啊,一一要跟妈妈在一起...
“跟妈妈一起,”一一抬起小脑袋使劲地睁着快要粘在一块的眼睛,他快要看不清妈妈了...
看着儿子困得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韩以桔一阵心疼,替他揉了揉眼睛,指着不远处的小店说道,“一一去郭叔叔那儿暖和暖和喝杯水,等一一喝完回来,妈妈就扫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郭大是为数不多的不嫌弃他们母子俩的好人,她还曾在那儿打过一阵儿下手,因面部烧伤,她在后厨洗碗。
一一自那事儿过后变得很粘人,总在她周围打转,后厨地方又小,娘俩撞一块,不是打碎了盘子就是碰翻了菜,客人两次三番地投诉,郭大从未埋怨过她,也从未让她赔偿过任何损失,反而想方设法地给她加工资。这种情况,就算郭大再三挽留,她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留那儿了。
然后...
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在他店门前的这块区域做了清洁工,虽然脏点累点,可能照顾好一一;在他不忙的时候,他也能帮着照看点。
听到妈妈话的一一很开心,他都好几天没跟郭叔叔玩了,妈妈总说不要麻烦郭叔叔,可是一一就是一一啊,怎么会是麻烦呢?
一一蹦蹦跳跳地走了。
为了快点扫完剩下的这点,韩以桔第一次没有看着一一跑进店里便转过身来继续扫雪,动作比之前急促了许多。
其实,她不想麻烦郭大的,一年前,他结婚了,而且他老婆,很不喜欢她。她想不明白,她一个毁了容的人哪里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
话虽如此,但她与郭大的关系终是疏远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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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离他们在的地方很近,一一跑了几步就到了店门口,可是...
“洪兰,外面那么冷,小孩子不禁冻,我就是想叫一一进来暖和暖和,”郭大看着挡在柜台口的妻子,无奈道。
“暖和暖和?用不用顺道给他妈暖暖啊?不过,就您这小身板一下抱的住俩?”洪兰挺着大肚子靠在柜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用眼斜着他嘲讽道。
“你能不能讲点理啊?我说的是让一一进来店里暖和暖和,关以桔什么事儿了?”郭大也烦了,每天她这两片嘴一张一合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整天冷嘲热讽没事找事,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为所欲为!
怀了孕的女人从不讲理!更何况洪兰从不是什么善茬,当即指着郭大喊道,“以桔?叫的还挺亲?郭大,你行,啊,老娘累死累活给你当牛做马生孩子,你还想着外面那个丑八怪跟她那小野种是吧?行,你行,我走!给你们腾地儿!”
这种把戏,她乐此不疲,因为他一定会拉住她求饶。
到底是谁累死累活?谁给谁当牛做马啊?但想归想,他还是伸手拉住她,外面冰天雪地的,那肚子要出半点事儿,他妈能劈了他!
软了语气道,“什么腾地儿不腾地儿的,这是你家。外面那么冷,你怀着孩子呢,再出点事儿,我妈不得急死啊!”
洪兰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告饶,自尊心得到了强烈满足,但还是不怎么满意,“就你妈急,你不急啊?”
“急,行了吧,”郭大实在不想跟她理论,索性扭过头去,刚好看到一个小身影跑开,他立刻拿起手边的拐杖就想追出去。
洪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再看看他拿着拐杖,一副立刻就要冲出去的样子,让开挡在柜台口的身躯,怒道,“郭大,我不拦你,但老娘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你前脚出去找那丑八怪跟她那小野种,老娘后脚就跑大马路上让车碾死我们娘俩!”
已抬起身的郭大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店门被洪兰重重地关上,隔绝了一切...
我们所谓的爱情,最后是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打败,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其实只是爱得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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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那么美,洪兰婶婶为什么要说妈妈是丑八怪?
还有小野种?是在骂一一吗?
虽然他很笨,可是这个是不好的话,他还是知道的,因为以前妈妈听到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