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晓兴奋地说,海刚,不好意思,半夜吵醒了你,昨天我到了香蕉坝,一个人来投个监理标,对面就是缅甸。二十多年前我贩香蕉来过,还是老样子,山顶上那颗大树都还在。这边怪很怪,在太阳坝里很热,躲进树荫就很凉快,紫外线很强。我这次也豁出去了,向总监摊了牌,说想坐一回飞机,不同意我就走人。那舅子抠了半天脑壳才同意了,他也晓得,三千块的监理不好请。
天晓哥,我原想找到工程了就把大家召集起来,但现在看,估计十年八年这关系网织不成,工程太难找了。
机会要等也要去逮呀。海刚,这次出差我算开了个大洋荤:从飞机上下来黑衣黑裤,哈哈,一身黑像侠客。刚走出彩云机场,两个警察就快步过来给我敬礼。我就高兴地立正抬手回礼,把人家吓了一跳。趁我一愣,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和密码箱,问姓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干啥?警察一左一右,老鹰叼小鸡似的捉住我。我赶紧说是搞监理的,从天府之国来,来你们彩云之南投标。警察也内行,马上问什么工程,工期多长,投资多少?业主是谁?我说我只是来递交投标书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警察一听就抓得更紧了,忽然一把把我按在地上。我主动把密码箱号码说了,他们打开一看全是洗漱用品,又赶紧说对不起,公民,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我提着密码箱转过弯下了楼,离危险品检查口,还莫得两百米,又被两个武警拦住。把我带到门口的依维柯车前,用仪器吱吱地照我周身。然后命令我把皮带松开,钥匙扣取下来,交出手机,举起手来,还忽然捞了我裆部一把(丁海刚噗嗤笑了,心想警察这动作很像诸葛香兰)……搞了一通,他们又说谢谢,谢谢公民配合。我说没事,出来就是玩,越刺激越好,我就不相信警察叔叔会抓我这种好人的。走出大门,我在广场连喝了两瓶瓶矿泉水,刚喝完一瓶又遭拦住了——一个带红袖箍的伸手说,乱丢垃圾罚款……****鬼娘,我一天遭了三回,吓惨了。后来才听说,他们在抓一个又黑又瘦逃犯,说我像他,不,说他像我。
丁海刚哈哈大笑,笑声飞出寝室,被丝厂清冷的夜空吞噬了。
丁海刚说这不稀奇嘛,那年我和文诗田在西昌投标,一群警察忽然把宾馆包围了,看到文诗田的身份证全都去拉枪栓,厉声问文诗田你住在三江市224?文诗田说是呀,一个警察捂着嘴巴说,是他,就是他,名字地址都对了。马上把给他戴上手铐,抓到公安局去关了一夜。哦,文诗田现在就在工地上,分包了一段雨污管道,我本想叫你来帮他,但这价格太低,他更开不起工资。文诗田干了两天跑到陕西修高铁去了,这边交给了他舅子。他舅子是个黄棒,又不会说话,当着民工瞎吹,说丁经理是我姐夫的老领导,这下露陷了,想帮他都不好出面了,太恼火了。
丁海刚一早去了办公室,在网上查了吴天晓的行迹,感觉和老朋友在祖国的南疆探险一样。九点过,卢员外进来大声喊盖章。
丁海刚问盖啥章,卢员外就把一叠合同丢在丁海刚办公桌上,说,自己看嘛,北总叫我来的。
丁海刚最痛恨狗仗人势,心想老子刚收拾了穆监理就来个卢员外,也不让我喘口气。北干线a段的土石方合同拖到现在才签,笑道最后的还是诸葛一家。卢员外像只骄傲的公鸡,五十多还白衣白裤,浑身香喷喷的。俗话说一身白是嫖客,这几天他包了个十八九岁的小姐在工地上晃悠,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他儿子耍的女朋友,没想到那小姐上工地还挽着卢员外的手,把一帮光棍眼都看大了。
丁海刚出来电话请示,费彪说盖嘛。丁海刚就在合同上签下项目经理陈大礼的名字,然后在尾页盖了章,又把合同卷起来盖了骑缝章,留了两份底。二掌柜进来说,哎呀,丁经理真细心,吃过大锅饭的人就会搞这一套。
哼,丁海刚瞟了二掌柜一眼,二掌柜却嬉皮笑脸伸手来问丁海刚要香烟。丁海刚从抽屉里找了一支别人丢的零烟,二掌柜也哼了声,带着卢员外走了。丁海刚把烟捡起来往烟盒里装,唐酒疯子窜进来看见了,伸出手,哎哎地喷着酒气说,老表,一支烟就舍不得了?
丁海刚只好给他丢了一支烟,香烟从桌上蹦起来掉到了地上。唐酒疯子晃晃悠悠蹲下去捡,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抓到那支烟惊奇地说,是软中啊,二两肉啊!酒疯子好像从下水道钻出来的,浑身污泥,嘴角白泡子和绿色食物残渣乱溅。丁海刚不敢想象,杨红枫被这种男人拥抱着那是一种啥滋味。
丁海刚锁好抽屉就往外面走,酒疯子跟在后面直喊老表,矿泉水,给我一瓶矿泉水。隔壁的监理都逗笑了,站住门口看稀奇。丁海刚心里气大,觉得自己真是走背运了,居然被一群球莫名堂的人耍笑。
丁海刚戴着红色安全帽朝工地走了一阵,风一撩,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酸气。丁海刚站住想了想就返回了丝厂,回来也不顾老婆的阻拦,大白天洗了个澡。
洗完澡,丁海刚回到寝室对着镜子拔白胡子。官海潮进来又羞又急:叫你不洗你偏要洗,我们在外面都看到了,你在里面把那东西掰起来又是搓又是洗,好恶心哟。
下午,板房小会议室门口蹲着几个横眉竖眼的老农,说是找赖工要青苗费。丁海刚打去电话,赖皮说都陪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