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卿昕许是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接下来几天的拍摄状态越来越好。沈默没有再来找她,两人的关系仿佛退回到了普通合作关系。
关于那晚她和廉逸尘被沈默撞见的事她并不担心,沈默只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年轻摄影师,他不会傻到得罪廉逸尘。其中利害关系,他自然清楚。
这天拍的是卢雨蝉因为产后受寒而香消玉殒的戏,这是《初见》里最重要的一场戏。所有人对这场戏的期望都很高,剧组全部严阵以待。徐曼曼亲自指导化妆师上妆,廉逸尘也做在监视器前,头戴耳机,神情严肃。
徐曼曼在小说里给了雨蝉一个堪称唯美的谢幕,她在漫天桃花雨中,躺在心爱的男人怀中离世。她虽然和容若相处只有短短三年,却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唯一的遗憾恐怕只是天妒红颜,老天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去融化这个男人心中隐藏最深的一抹丽影。
“第三十五场,第一条,开始!”
容若府邸,小桥流水畔,雕花凉亭下。卢雨蝉半躺着靠在容若怀里。她穿着火红的嫁衣,头戴一支白玉木槿花发簪。这是她最喜欢的,当初一身用金线绣满凤凰牡丹的嫁衣将她送到今生最爱身边,后来他亲自为她带上木槿花玉簪,许她一世情意。
如今,她已经油尽灯枯。她只想在这个男人怀中,带着她未诉完的深情静待花落。
“冷吗?”容若幽幽开口,伸手将狐毛绒毯拢了拢,想捂热怀中的女人。
雨蝉睫毛轻颤了一下,她已经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靠在容若怀里,却还是觉得冷,这种带着苍凉的冷意正在渐渐蚕食她的意识。
好半天雨蝉才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你看,园中桃花皆已满开,像不像我们当日大婚时的样子?”容若双臂用力,托住卢雨蝉轻若鸿毛的身体,伸手指了指溪畔的桃花。卢雨蝉转头看去,满眼灼灼夭夭的颜色,当真,真的与大婚那日一模一样。
她苍白干涩的唇畔浮现微微的笑意,眼神痴痴望着园里的桃花。
她记得他最喜欢在每日清晨亲自为她画眉,亲自为她在眼角化上淡淡的桃花妆。
他总是深情又专注,他总是说,“人面桃花相映红,夫人,这诗咏的便是你了。”
卢雨蝉眼角突然微不可见的一动,转头抬眼,她眼里似有了一些生气,不似刚才那般无力。
容若低头看着她,心中疼痛难当。还是要走了吗?最后你还是要走吗?像她一样离我而去吗?我与她不过隔着一道宫墙,而你,却是要与我相望于生死吗?
“夫君……可否应我一事?”雨蝉开口,吐气如兰,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没有重量,落在容若心中却有似千金重。
“夫人但说无妨。”容若的声音略过一丝颤抖,如果可以,他愿意答允她一百件,只求她能再陪陪他。
“放在执念……快意人生……”短短八个字,卢雨蝉念得很慢。她怎会不知道他心底深处还住了一个人,她怎会不知道他从未放弃执着。若以生命为代价换他觉悟,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她太爱他,不愿看他独自悲秋哀春,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容若的手臂條的一僵,原来她都知道,一直知道。可她知道吗,现在他的执念早已不是她了,他的执念在他怀中,是她。是她用三年的陪伴渐渐侵占了他的心,是她用日日夜夜的柔情将他化成了绕指柔。如今她叫他放下,怎能放下,他舍不得啊……
雨蝉望着容若线条优雅的下颌,看着他抿紧的嘴唇,没有等到答案。
还是不行吗?容若,你的执念我终究还是无能为力,我多希望你能一世安宁,看来,我最终是等不到了……
忽的,一阵风吹来,带着早春的料峭,吹皱了一池春水,吹动了百千桃花枝。
漫天的桃花雨,若粉若红。
“雨蝉,你看,多美啊,你喜欢吗?”容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把人往怀里紧了紧。
“嗯……喜欢……”卢雨蝉只觉这花瓣太多,太红,这漫天的花雨迷了她的眼,让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罢了,就让一切随着这花雨随流水逝去吧,她终究是爱的,即使不能得到全部,她依然满足。
“明年此时我们再来这里观赏如何,到时候你为我煮一壶茶吧……”容若的声音颤抖起来,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越来越弱。
“嗯……”雨蝉从嘴角流出一丝轻哼,她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雨蝉……你后悔吗?”容若眼里升起薄薄的水雾,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是否因为他曾经将别人藏在心里而委屈。
“容若……”雨蝉吸了吸气,唤了他的名字。她总是叫他夫君,现在却很想叫他的名字。她想告诉他,他的名字她甚是喜欢,那种喜欢是深入骨血的,不随生死而改变。
“雨蝉……”容若闭上了眼睛,这一声唤,藏着太多的情深,也藏着太多的歉意。
“雨蝉……不怨……无悔……”她是那样爱他,怎会怨,怎会悔。如果有来生,容若,让我们还在这片桃花雨中相遇吧,我再做你的新娘。
一滴泪从容若的眼睛里滑落下来,他就这样坐在倾泻而下的花雨中,久久搂着怀里的人。从此,世上再无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景。从此,他们生死两茫茫。
雨蝉,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会用我的所有,换你回眸一顾……
机器还在运转着,葛兰没有动,沈默没有动,现场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