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碧玉年华青春正好的我,就在这七月十五中元节突然死了。
当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入我的腹部,我并不像说书人说的那般,还有力气去说些“我定会化作厉鬼,令你不得好死”之类的话,我只是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怨恨疑惑地瞪着那害我性命的强盗。而我直到看见那夜夜报着时辰的更夫叹息着用手轻轻阖上我那死不瞑阖的眼睛,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死了。
这样的死法以至于我到了很久之后仍在感叹,这死法实在是太草率了。令我感到最为气愤的是,在我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强盗仍在吃酒喝肉,杀人放火,好不快活。但我却不能擅自更改命格,于是便只能对复仇这种拉风的事情彻底断了念头,这是后话。
但当时令我惊奇的是,我竟没有即刻被黑白无常领回地府。难不成我倒成了孤魂野鬼?
因此时乃子夜时分,今日又是中元节,自然没有人出没在大街上,但是连鬼都没有一只是什么节奏?难道鬼兄们都各自花前月下成双成对,没人出来逛街么?
正当我一边在半空中飘来飘去一边低头思考如何能寻得伙伴时,天上却忽然飘落而至一个绝色的男仙,仙风道骨,衣袂翩飞,轻移莲步。一见是我,先是怔了怔,深邃的眸子里漾着些我无法辨别的复杂神色。但很快,他攒出一个微笑,道:“别来无恙。”
是谁告诉我,黑白无常都长得很丑来着?
他长得不错,自然也不会是愚笨之人,只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百无聊赖:“我们换个有趣的地方叙旧?”我觉得既然如今没事可干,且面前这位男仙……秀色可餐,跟他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我便以几乎微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
可能是成仙久了,他并没有半分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上来便简单粗暴地执了我的手,下一瞬,我们却已然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法术高就是令人羡慕啊,连来往的时间都省了,还有了吃人豆腐的理由。
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张梨木制的八仙桌,桌上置着尚往外冒着氤氲的美酒与两个酒杯,我与男仙分别坐下。男仙斟了一杯酒递给我,道:“这是忆往酒,那时你下凡厉劫,需得封印记忆,便喝下了忘川水。这酒便是忘川水的解药,喝下便可忆起前尘往事,喝上一杯是不会醉的,何况也并不难喝。”我方才正觉口渴,顿时觉得面前这位男仙可真是善解人意。但我生前滴酒不沾,因此也只是试探性地抿了一口。
……哪里好喝了,这酒里分明还蕴着少许苦涩。而且我非但没有记起什么东西,好似还忘了什么似的。
男仙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自己也蹙起眉头道:“这可是我亲自从孟婆那儿取来的,难不成孟婆卖了我假酒?”
……原来神仙也会卖假酒。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此事总有些怪怪的?
男仙见那酒既然没有药效,索性便朝我施了个法术,后而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灵光一闪般,我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些什么。我原唤卞珠。本是黑白无常手下的小仙一个,助那人间冤魂渡过心结,进入轮回。两百年前因积了八辈子的德行,故此不必修行亦可飞升。天上的神仙分为几个阶级,上神,上仙,神君,仙君,老君,上君,仙子——我正是那品阶最低的仙子。即使这个世界上神已不多,我的品阶也不见得会提高多少。
虽然只是个小小打杂工,但我这二百年来也算是尽职尽责,助了不少执着鬼放下执念,重入轮回。但不知为何,在十七年前忽被天帝贬下凡尘厉劫一世,厉劫过后便可重返地府。如今的我,正因厉劫完毕,故此天帝派了位男仙来接引我。只是不知为何那忆往酒被人掺了水,即便是这位法力高强的男仙,也不能完全解开忘川水。因而前尘往事也只能记得个大概,其余细节一概不知。也只能靠日后自己摸索了。
“仙友接引之恩,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您是?”既然忆起了前尘往事,我也自然能够猜出如此样貌不凡的人定不会是黑白无常此等小仙小卒。如今须得问清品阶姓名,日后才可以套近乎占便宜顺带报个恩啥的。发花痴也不是不可以有,只是不要太明显……尤其不能总是盯着人家,于是我便立马敛眉低目,假装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他不知从何处寻了把题了词的折扇,颇有风度地展开来扇风:“我……是那离尘阁里的墨卿上仙,直接唤我……上仙便是。”
他的名号一从他嘴里蹦出来,我的嘴角立即下意识地抽了抽——墨卿上仙?因我自飞升以来品阶便低,故此从未见过老君品阶以上的神仙。……只是为了接引我这小小渡鬼仙子,怎的就出动了这位大人物?怪不得,怪不得眉目生得不凡,原来是位上仙……
我愣怔半刻,便立即起身行了个大礼:“卞珠何德何能……让上仙亲自接见?如此举动,实在是太看得起小仙……”我虽下凡十七年,但也没能忘了礼数。
他并未唤我起来,只是一直出神般地盯着我,又是方才那种有许多沉淀的眼神。我被他看得久了,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畅。“变猪变猪,”他合起折扇,往八仙桌上微微一敲,“你这名字倒是有趣。”
“卞,是卞和的卞;珠,乃随侯珠的珠。取春秋二宝之意。”话说,到底我那一世的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取出这样一个十分变态变态十分的名字?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