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一如水月镜中的三千弱水般滚滚向前进,某一日喜鹊喳喳地盘旋在水月镜的上空,我掐指一算,不多不少,本麻雀已经满了六千岁。我甚是欢喜,这意味着我,已经可以踏出水月镜,奔向美好的前程了。于是我喜滋滋地跑到玄石前,翻看今日运程。八月初七,宜出行,我一颗麻雀心兴奋地在胸腔内直跳,“咚咚咚”地如同有一面打鼓在隆。就在我要迎接新生活到来时,圣姑那张万年来从未绽过笑容的寒冰脸硬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修长的眉眼凝结着冰霜,我的小心肝,当场就吓得一抖两抖的,我估摸着她老人家今日的心情还算是不错,而且今天佛祖开坛论道,想必圣姑定会去,于是便摆出一副专心聆听受教的样子,原以为她不过简单教训几句,耳提面命一番,谁知,她老人家讲了一句让我五雷轰顶的话,“掬水,你今日随我去听佛祖论法吧。”那语气,由不得我反驳。顿感人生一片灰暗,只余乌鸦在头顶呼啦拉地飞过,“嘎嘎”的声音回旋在耳畔,绕梁三日。
佛祖盘坐于莲花之上,双目微阖,诵经之言萦萦绕绕,随着檀香袅袅升起,扩散到不知名的远方。我拾级而上,忽然无端地生出不可亵渎之意,麻雀心竟然也只知道了“敬畏”一词。
“落痕见过我佛。”圣姑双手合十,深深一拜。于是我也随着圣姑的摸样,照样画着葫芦。
“掬水见过我佛。”合掌的指尖在微微抖动,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佛祖睁开眼睛,满含着悲悯苍生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的滋味。
“掬水,如果日后,天下有一场大劫,需要舍弃你的性命,你会如何?”虚无飘渺的声音如莲花前的素香飘荡在浩淼的洪荒中。
我怔怔地看着佛祖那双眼睛,他的瞳孔中映出我细小的身躯,单薄的似会被一阵风吹走。
“我佛,您一定能化解这场劫难的,对吗?”圣姑弯着身子,神色谦恭,“掬水她,已经是一只麻雀了,怎么能有力挽狂澜的力量?”
佛祖默然不语,好似有一声叹息飘散在云中。
我站在圣姑的身后,低着头,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只刚刚走出了水月镜的麻雀,又怎么会拥有化解天下大劫的力量?我转过45°角,看见圣姑面色戚戚,似是苍老了五万岁一般。
佛祖在上方讲的那些我一点都听不到懂,檀香味在氤氲的丝丝水气中似发了酵般,催人入眠。我捣鼓着头,看了看听得正有味道的圣姑,于是悄悄溜走了。
趁着这个大好的时光,于是我召来一朵云,下了人间。听弄眉说,我们做神仙的要低调,尤其是在凡间的时候。于是,我挑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从云上下了,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便悠悠然地逛起了这大千花花世界。
凡间,委实比起鸟界来,好上了千万倍啊,弄眉说,这便是红尘软帐了。我狠狠地煽动着鼻翼,闻着这股红尘味,顿时觉得妙不可言。华灯初上,火树银花,还有如花似玉般的姑娘,冰肌玉骨,螓首蛾眉,看着她们,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活色生香。老喜每每提起人间的姑娘们的时候,喉间总有口水滑过,发出“咕嘟”的声响,他眯着原本就是一条缝隙的眼睛:“妙,妙不可言呐,小掬水。”然后他便一脸陶醉,连带着原本粗犷的声音也温润了不少,仿佛可以掐出水来,面颊飞上两片桃花,呼之欲出的绯红色。老喜是一只得道的喜鹊,因为大家都在水月镜中呆过一段时日,所以他偶尔会回水月镜来看看我们,顺便给我普及一下“凡尘”的学问。
“有吃杏花酥那么妙吗?”那时我总急急地问他。
“妙上千倍啊。”他睥睨我一眼,仿佛在嘲笑我是一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精。
于是我暗暗下定决心,待到我可以出水月镜的时候,我必定要去看看那些个姑娘是怎么个妙曼法,难道她们比杏花酥还要美味?我委实没有见过世面,来了凡间,才明白,真真妙啊。单说这芙蓉酥,就比咱们水月镜的杏花酥妙曼上了百倍,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余香满口。只是,这凡间,也委实有些麻烦,在这里,干个事情,还需要银子。幸而,我在一个满身肥肉的家伙那里拿来了一荷包的银子,现在才能坐在这拦芳阁中。
一朵白色的菡萏自一汪碧泉中袅袅生起,其实那碧泉也不过是一个池子,只是比平常的小池塘大了些,里面还能喷出一些水柱,菡萏片片花瓣层层打开,夜明珠散发着柔光,衬得这景色十分的别致。轻纱飘舞,菡萏之下水汽氤氲,逶迤而上,将眼前的精致披上了一层透明额白纱,忽的,我听见整个拦芳阁其其倒吸一口气,真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只见她素腰一摆,罗袖飘飘,鸾回凤翥,翾风回雪,桃花扇随着她翩跹的舞步婆娑而起,恍如梦境。
莲台呈妙舞,*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曲罢,台下那些贵公子早已不能自己,面上泛着红光,瓦亮瓦亮的油渍,比之当日在水月镜中描述缓歌缦舞的老喜鹊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脸上扑着厚厚的脂粉的半老徐娘扭着水蛇腰,一甩罗帕,“哟,各位爷,这可是我们揽芳阁的头牌涟漪呢,现在就是咱们的老规矩了,价高者得啊。”我看着,颇觉有趣,抬头细细看着人群,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