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
在门前守上一天,大概是醉风尘最闲的差事没有之一。四下布了阵法,基本没有外人入内的可能,因此守在门口,大概就是看看风景,顺便瞅一眼谁出去了,再记一记谁又做完任务回来了,见到熟的打声招呼,见到不熟的给个笑脸,晃晃悠悠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当班的许巍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上午风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侧眸向旁边的人问道:“诶,溯灼,听说暴露主上身份的查出来是谁了,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么?”
溯灼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待他好半天反应过来了,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主上身份暴露了?”
许巍抽了抽嘴角。最近整个江湖都被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家伙好歹也是醉风尘的,听都没听过?靠不靠谱啊。
见他半天不说话,溯灼不由急了:“哎呀,你倒是快说怎么回事儿啊!”
“前几天一个少女在郁都拿到了九曲归尘令,却有人当着各路豪杰的面将她宵千醉的身份点了出来。”许巍无语:“这么大的事,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吧?”
“我这几天又没任务,一直躲在屋里睡大觉,能知道才有鬼。”溯灼狐疑地瞅着他:“主上是女孩儿?你没拿我寻开心吧?”
许巍翻了下眼睛:“画像都传遍江湖了,我骗你做什么?”
“这样啊……”溯灼抓了抓头发:“那个……我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主上好看吗?”
……
这厮有毒啊!
特么简直不在一个频道!许巍这下连眼睛都懒得翻了,扭过头不想再理这家伙。然而就是这一转眸,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前方,道:“你自己看吧。”
什么鬼。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清清秀秀的模样,发间仅一支普通的木簪,温暖和煦的日光下,正和旁边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和她一路的男子,神情很淡,面容若雕刻般俊美异常,他听那少女说罢,轻轻点了一下头。
光影之间,画面静好。
溯灼怔怔地看着他们。
待得走近了,只觉那少女目光清若山泉,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笑了一下:“苏浅在吗?”
溯灼下意识答道:“在。”
少女颔首,继而和那俊美异常的男子向内走去。
两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们离开了很久很久,许巍才幽幽地道:“我们好像没行礼。”
“连一声主上都没叫。”
“……”
“没事没事,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嗯,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懵逼地作淡定状。
屋内,苏浅斟上一盏茶。
“山中相遇那次,祭组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来有一人外出做任务时喝醉了酒,将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
初裳点了点头。宵千醉的身份,迟早瞒不住。她知道了花绮和萧霁月肯替她保守秘密就已足够,至于到底是谁说的,并不是特别关心。
苏浅将茶递到她手边,眸中情绪掺了几分难言的复杂:“他已经自尽了。”
初裳握住茶杯的手一顿。苏浅话未说尽,可她却从这心照不宣中感到了一丝难以抵抗的寒意。
她本无意追究,可偏偏……
良久,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苏浅转了话题:“你此来想必不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
目光透过木窗,停在雾柳清风依旧的水榭。
闲亭之内,一袭简衫。潋滟的湖光水色掩映之间,唯他静默而立,神色平和而淡然,似拥万里闲云。
她记得这个人。
她记得当年他一身伤痕,双目不能视物时,也是这般浅淡的表情。
“公子,步千执。”低低念了一遍这个人的名字,平常的语气中藏了诸多慨叹。
初裳:“他身上的伤,能治好么?”
城主府见到他咳出血的那次,她并没有猜到这伤是因为什么。后来骤然惊觉,这才做了回一趟醉风尘的决定。
苏浅目光从窗外收回,静静凝在她面上,半晌,才淡淡道:“你拿半条命换就可以。”
初裳微微一笑,原本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些许:“有办法治就好。”
苏浅注视着她,对面的少女竟像是松了口气那般,话语间似乎这件事不需要多做考虑。她微微垂下眸子,道:“从未动用过的幻魇、噬骨散,还有那套没人撑过去的刑罚,后来小醉实在没办法,甚至拿毒熏他的眼睛。”
初裳静静看着她。
“如今他既然肯助你,那么不管你做不做这件事,都会帮你到底。你下决定前应该明白一点——不是弥补就能抵消错误。”苏浅停了片刻,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他不会原谅你。”
尘嚣一刹寂静。
尾音温婉,却似带着超乎寻常的锐利。
日光倾城。
渐渐地,少女唇畔上勾,透过窗的微风安静地拂过眉眼:“那些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就是想治好他,这样而已。”
她做这个决定,无关愧疚。借了宵千醉的身体重生,她自然也不介意替她背锅,可真正说起来,宵千醉的那些破事儿与她何关?
她并不是为了还债。真正的原因,苏浅看出来了,才会提醒她不可能有回音。可苏浅到底没有见过那个执掌“神迹”的冷主,也未必明白她心底的倔强与骄傲。
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