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门口突然显现了个略微瘦弱的身躯,熟悉的面容,不知是因为乔装还是连日做考,显得更有些憔悴。“他”板正着身子不紧不慢走出考场,只是眼神飘着,似乎在寻什么人。
谢兰心眼一亮,拍拍轿子,也不管那戚生,便走了出去。
“王哥哥!”她在路边招手。
那出来的,正是王嫂子。
听到这一称呼,她脸红了红,稍微加快了步子,朝谢兰心走来。
刚一到,就被谢兰心塞进了小轿里,“好好休息,回去再说。”
“咦——”边上半倚着的戚生拖长了声音。
谢兰心看也不看他,“戚相公,再会。走吧。”
后两个字是对抬轿的小厮说的。
两人麻利地抬起小轿,一边走着,一边还听后头那人咕哝自语:“这不是客店的妇人么?怎的今日难看了许多……”
谢兰心脚步顿也不顿,逃也似的,走得飞快。
这戚生也真是绝了,考官没看出来的,他一眼便能识破,索性酒似乎喝得不少,她只当醉话一场。陪同着小轿,里头坐着王氏,一语皆无,赶回了鸾凤客栈。
几人没从正门走,从角门钻进客店,小厮利索地将轿子抬回去,谢兰心便牵着王氏来到了自己屋中。
一进屋,她便问:“如何?”
王氏点点头,有些疲乏,轻声道:“未出岔子。”
谢兰心接过书箱,揭开一看,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镇纸,并一些干粮——王氏吃得不多,还剩了小半袋。
“姑娘,我相公……”
“他好得很,你放心。”谢兰心道:“我陪你去看看他。”
王氏牵挂甄生,没说了几句,便又与她匆匆去了后院。一路上谢兰心还嘱咐着:“先回去把衣裳换了,洗洗脸,改了装束再见甄相公,寻个空子,一定要与他把考题策论说了,怎么写的、怎么答的……”
王氏一一应着,二人便来到了后院。依着谢兰心,她先把衣裳发髻换了,换回原来的妇人打扮,又洗了脸,将擦在脸上的东西抹去,一如以往温婉的模样。只是到了主屋前,见门窗紧闭,微微地皱了皱眉。
“王嫂子,你相公好的很,不过……睡了几日,别见怪。”谢兰心摸摸鼻子。
二人打开门,扑鼻而来一股酒气,混着发闷发潮的怪味,使人不禁掩鼻。屋里黑漆漆的,好容易才适应里面昏暗的油灯光线,看清了模样。
屋里有三人,两个小厮,正趴在桌边冲瞌睡,脑袋用手支着,一点一点的;还有个甄生,蓬头垢面、衣裳不整,半躺半坐靠在床脚,嘴大张着,鼾声如雷,手垂落在地,旁边还有几个打翻了的瓶子,残酒慢慢淌了出来,浸湿了衣摆裤袜。
桌上有吃过的残羹剩菜,一旁点着油灯,昏黄的光线映衬着周围纯黑的布幔,门开后,被冷风一吹,晃了两晃,豆大的火苗便耗尽了热量,呼啦熄了。两个小厮身子一侧歪,醒了过来,瞧见来人,慌忙站了起来。
“怎样?”谢兰心问。
一人道:“刚吃了些酒菜,正睡着呢!咱耗了许久,也有些支持不住,眯了一会儿,姑娘莫见怪!”
她摆了摆手,冲甄生看去。王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担心丈夫,忙过去挨近了他,又是摇晃又是拍打,“相公、相公醒醒!相公!”
甄生只是打鼾不醒。王氏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回头看着几人。
谢兰心道:“无妨,他就是服了些méng_hàn_yào,药力还在,睡个一天半日的就好了。”
说罢让二人将甄生架到床上,脱了鞋袜。那两小厮还说着:“妈呀……这几日可熬死俺们了,光点油灯,若不是去外头拿菜,恐怕过了多久都不知道……”
二人的的脸色也有些菜青,眼窝微微塌陷下去,嘴里说着,口中却带着笑,间或嘲笑甄生一两句,并没有抱怨。
“辛苦二位,过会子去柜台,每人支一百文,好好休息半日。”谢兰心谢过了,打发着欢天喜地的二人出了屋。
王氏将黑缎子扯了下来,打了一盆净面水,用手巾仔仔细细地给甄生擦脸。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砸落在他面上,轻轻吸着鼻子,一言不发。
这几日对他们,可能都不好过。一个烂醉不醒,昏睡终日;一个女扮男装,提心吊胆。今日流出来多少泪,便是前几日受的多少委屈。
谢兰心本有一肚子话想说,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地退了出去,为两人关好了门。
回到前堂,恰巧明羽当值,站在柜台里,神色淡然,正擦着一排酒坛子。看见她来了,他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她猜想,这几日的事他应当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不问。
谢兰心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长呼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明羽擦完了一排,又开始擦上头一排酒坛,背着身子,只听他开口:“很累?”
“嗯,很累。”她嘟哝。
“怕不怕?”
她想了一会,点点头,“怕。”
“又累又怕,何苦做这不讨好的差事?”
谢兰心趴在桌子上,有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她带着半分迟疑张口,“兴许……是看着她一个妇人太辛苦,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瞧不上姓甄的书生是一回事,可也想人家夫妻俩和和美美的。她就是个滥好人。
明羽笑了一声,笑中带着些无奈。
半日后甄生醒了,巧巧早吩咐好看门的几个伙计,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