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桌子角瞌睡了一夜,媚喜缓回了神。
在公鸡打鸣后,借着门缝里那一点透光,她挪着身子气喘吁吁的爬到了炕上,然后套上破布衫,抻着脖子,在小包袱后面的一个小洞里摸出了一对珍珠耳坠子和一个小细金镯。
这么些年,媚喜自认为自己私底下的那些把戏滴水不漏,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功败垂成在月事上。她看着手上的东西有一回儿,决定先把这两个值钱的物件儿藏在身上。那对泛着月光似得光耀的珍珠耳坠儿是她在黄凤娇手上得来的,至于金镯子则是自小就带在身上的,因为一直偷藏着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金镯子对于媚喜而言就像是梦想,在日渐淡薄的记忆里,她有过几年的幸福时光,她住在比黄家大院还要大的宅子里,她比黄凤娇还要威风,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有疼爱她的爹娘和奶妈。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到这家来,媚喜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即便有时会想起来,但脑子里也只是零碎的光影,她只知道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告诫自己,要藏好金镯子。
媚喜收好镯子后,靠在墙上思量对策。
因为昨天扯破了脸皮,所以她心里面很清楚,当前的形势和舆论都是相当严峻的。这家人摆在她面前的横竖无非两条路,一是和那个丈夫圆房生孩子,二是卖给旁的男人换聘礼。但这两个无论哪一个,媚喜都不愿意,现在,她得想个好法子逃出去!
雄心壮志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磨人的饥饿感便将媚喜肚里的那点盘算横扫的一干二净。
摸着咕噜叫的肚皮,她贴着墙,贪婪的嗅着空气里淡淡弥漫的肉香,咕咚咕咚吞咽着嘴巴里源源不断的口水。
炖鸡的香味令媚喜联想到了黄凤娇,因为她只有在凤娇那里才能吃到炖鸡,凤娇家里有很多鸡,但凤娇不喜欢吃鸡,什么炖鸡、烧鸡、白斩鸡、鸡心、鸡肝、鸡大腿,凤娇都吃过。媚喜一直想不通,这么美味的东西,凤娇为什么就不喜欢吃呢?
事实上,媚喜的第六感一点也没错,屋内传来的炖鸡味儿,正是凤娇带来的。
凤娇此时作为桌上宾,抱着一大包杏脯,在四个小丫环的众星捧月下坐在媚喜家的堂屋。凤娇心不在焉的听着这一家子的奉承,心里焦躁极了。今天媚喜大哥给她的小丫环传消息说媚喜摔断了腿,她吓得变了脸色,直接带着媚喜最喜欢的炖鸡,火急火燎就赶来了,可怎么都没见媚喜的影子,还有,那只鸡都快被这一家子给吃完了。
“别吃了!”凤娇一筷子敲到了瓷盘上,看着鸡骨架,她通红着脸,不开心的问道:“媚喜呢?!”
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冷却了下来,只有媚喜那大哥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在..里..屋。”
凤娇拔腿就走,她没怎么来过媚喜家里,一直都是在媚喜放羊时,跟在左右啃着杏脯子玩闹。今天突然光顾,看着这个破旧的小院子,她一时有些摸不到北。
丫环小细见凤娇动身,立刻跟在了身后,这小丫头气鼓鼓的同她家小姐诉苦,希图将傻小姐了让你跟这种丫头断绝来往,您看看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凤娇充耳不闻:“媚喜呢?你快去给我找媚喜!媚喜?!媚喜?”
媚喜迷迷瞪瞪的在炕头上打了一个哆嗦,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有些不确定的竖起耳朵仔细听,她疑心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就听到了凤娇的声音。
就在媚喜心里嘀咕的时候,屋门落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看着门缝间晃动的人影,媚喜匆忙套上了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裳。她以为来人会是大哥或者公婆,但当她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因为那人,正是她的小姐妹,凤娇。
与媚喜的眉开眼笑不同,凤娇瞧见媚喜的一刹那,直接木在了门口。她睁着两只大大的杏眼,手上提留的果脯直接从手上脱落在地。
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凤娇这才缓过神来,气涌如山的哀嚎了一声,眼泪汪汪的朝媚喜扑了过来:“喜儿,你咋这么不小心...”
凤娇噼里啪啦一顿好哭,虽然语无伦次,但媚喜着实听明白了,她没想到大哥会如此狠心,捏着两只拳头,不由冷笑了一声:“他真这样说的?”
笑声阴戚戚,凤娇冷不防对上媚喜那两只黑森森的眼珠子,登时吓得直打哆嗦,她哆嗦着,两只胖手不由自主地捧住了媚喜的脑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似乎认定媚喜摔坏脑袋了,颤着声音自言自语:“妈呀!这可咋办,喜儿,你是不是也摔坏脑袋了?”
媚喜翻了一个白眼,没跟凤娇计较,她拍开压在脸上的这两只胖手,推了推凤娇的胖胳膊,指着门板说:“你先把门关上,我再给你说。”
凤娇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十足的傻子,她还有一点智慧在。想了半天,明白了媚喜是想跟自己说悄悄话,笑靥如花的点点头,起身跑去关门,她边走边拍着胸脯打保票:“喜儿,你放心,我让小细给我们守着门,谁都听不见我们的悄悄话!”
媚喜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被打,被羞辱都没有掉眼泪,可看着两眼懵懂的凤娇,突然之间眼泪就涌了下来。
媚喜知道,凤娇是唯一真心待她的,虽然她对凤娇好,跟凤娇玩是有几分利用的心思,可凤娇太天真,太没心机,她被地主老爹和上头的七个哥哥给宠坏了。
一时之间,